秦淮河的水泛着轻微的波澜,看不见水下复杂的生态。就像是此时的局面,只剩下轻微的波澜,却是各怀心思。

    此时有些人话风一变开始和稀泥,不再是有决定性的意见。江宁长史谢获见状慢慢地往下坐了一半,余光看见旁边那人的神色,吸了口气又站起来,尽量稳住自己,说道:“徐公高见,下官叹服。只是得道有先后,我们不能让前人栽树孤苦无依,后人乘凉鸡犬升天,煞是不公,不公啊……”

    甄风知道既然保住了根本,就到了自己做出让步的时候了:“感谢徐公仗义执言,我辈后起之秀却也不敢妄自菲薄。既然大家要个公平,那在下就在此表态,既然肖潇娘子吃斋念佛一个月,那望江楼就停业一个月,待一个月后再与肖潇娘子的‘易牙’厨艺一较高下。”

    柳妈妈虽然心下非常遗憾,没能斩草除根,却也比较满意了。她看得出,这几天望江楼几乎可用“日进斗金”来形容,一天的“五冠宴”能挣上百贯,停业一个月意味着损失三千贯,这可是个巨大的数目,甚至花间楼利用这一个月时间超越了望江楼,或许未来就没有望江楼什么事了。

    寒衣节诗会在这“一个月之约”中落幕了,秦小小再次获得“行首”美誉的结果也不胫而走,这个夜晚留下了许多谈资,也把江宁城的水搅得更浑。

    甄风几乎不知道怎么回到的望江楼,只记得并没有和皇甫高鸣一起,他留宿花间楼了。自从有了那段特别的记忆,自己不再是“甄傻”开始,做了如此多的努力,想了许多的花招,好容易才将望江楼的势造起来、人气拉起来、价格炒起来,眼见马上就能兑现承诺在过年前把债还了,这才刚开始便被扼杀了。若非有徐游在,自己的小命甚至都堪忧。

    步子迈得快了容易扯着淡,后人诚不欺我。想要在夹缝中快速发展,就会触碰到一些人的利益,或者引起一些人的眼馋。没有后台的支撑,就需要自己有牢固的地基。少年郎甄风给自己上了一课。

    甄风回到了望江楼门口,从望江楼旁一个阴暗的角落窜出一个人,拽着他就往阴暗僻静出跑。天有些冷,甄风拉紧了自己的领口。

    这人便是马丁。马丁愧疚、不安地问道:“风哥儿,你刚才为何要阻止我,我上去作证,是我偷了你的秘方。你知不知道刚才你和望江楼这些兄弟姊妹们差点就丢了半条命了?”

    甄风不想对马丁实施什么惩罚,没有马丁,可能会有牛丁、羊丁,至少马丁是受往事人情胁迫逼不得已,忠人之事罢了。但是他的内心是良善的,及时跳了出来,也算是帮了自己。况且,一个好的马丁,可以让望江楼的所有人觉得世界是美好的,包括马丁自己。

    “你若是上去,本来我们还有半条命,就会变成没命了。他们早就布好局等着我去钻,当你交出配方和酒的时候,这一切就不是你能控制的了。他们一句话就会让你成为受我指使、诬陷花间楼的走狗,你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明明是我害了你们,到了这时候你为甚么还要替我着想?一个月啊,二十多个兄弟姊妹们可怎么过活?我去找吴婶和展叔认错,打我骂我都可以。”

    听到这里,甄风有些错觉,这不应该是言情剧里的女主角或女配角的经典台词么,怎么被一个大胖子说得如此瘆人。

    “你就省省吧。事已至此,就别让婶娘和展叔伤心难过了。大伙儿的问题有我在,不用你操心。你若是有这心思,不妨想想之后如何弥补。就按照官方说法,花间楼和望江楼都研制了配方,我们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其实甄风心里想的是:忍一时风平浪静,凭啥我忍;退一步海阔天空,凭啥我退。越是忍让退却,别人越要得寸进尺,只是把自己逼向另一个绝境。忍与退,都是表面上的,不能像之前挣钱挣得那么张扬,那么惹人嫉妒。

    而马丁心里想的则是,为了维护自己,甄风竟然自己忍气吞声了,这和驱逐夏小娘、讹诈江陵、胁迫何妈妈的霸气甄风完全是两个人了。这才是真正的感情,为了这样的兄弟,两肋插刀都在所不惜,以后把命卖给他都可以。想到这里,他竟然松了一口气,感觉心中的憋闷、烦恼、内疚、痛恨之气一扫而空,仿佛找到了新生。

    马丁轻松地说道:“好,听你的,我马丁以后都听你的。”

    甄风诧异地看着马丁,怎么转变得如此快,跟女人变脸似的,难道马丁是女的?天啊,我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秘密?甄风保持淡定,道:“那你嫁给张确吧。”

    “风哥儿,你疯了吧你!”马丁知道这是甄风在开玩笑,于是装作气呼呼地跑回望江楼了。

    当甄风回到楼门口,便听到楼里传来异样的对话。

    “确哥儿,掌柜的把我许给你了,我要嫁给你。”

    “你,你,马丁,你是不是疯了?居然说此等疯话!”张确发出惊惧的声音,然后就是一溜烟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