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堂的四个角落忽然之间多了好多乐师,有种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感觉,悠扬的琴声、箫声、鼓声环绕这厅堂里的众人。

    热烈、躁动、遗憾的情绪,被好奇取代。在这美妙的乐声里,舞台中央的屋顶,忽然有人顺着帷幔飘下来,这个新颖刺激的出场方式,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如同仙子下凡一般,把所有目光都吸引过来了。

    昏黄的光亮斑斑驳驳,自上而下翩翩衣袂,如同飘飞的青丝,薄如蝉翼。众人看出来了,那是个,脸上挂着纱巾遮住了一半脸的年轻女子。饶是如此,仅露出的眼睛,足以摄人心魄。眼前就像是《洛神赋》中洛神现身人间一般,那种似幻似真的朦胧感,此时终于有了实实在在的心灵触碰。她的出现,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借着灯火再细看,一双柳叶媚眼,清澈中泛着若有若无的情丝,冰冷里夹着不由自主的诱惑,眼角余波,有如夸父射日的无情,又如嫦娥奔月的决绝;一弯明亮动人、温柔中略带野性的柳叶眉,娇若丝带。一双眉眼,完美地演绎了什么叫做“风情”——冷艳的风情。那深邃的眼眸,仿佛千年寒冰,冰封了风流才子们的意志,囚禁了文人墨客们的心灵。

    细长高挑的身姿,披着宽松而又薄如蝉翼的衣袂,隐约之处可见山峦起伏、峰峦叠嶂。随意散落的长发,与衣袂融为一体,自然垂落的装扮,简洁无物。无需珠玉修饰,在她身上珠玉便是顽石;无需金银妆扮,在她面前金银黯淡无光。面对她,连自诩轻狂年少、桀骜不羁的江宁公子哥们都生出了自惭形秽的感觉。

    在中央舞台上,万众瞩目之下,洛神女子翩翩起舞,踩着的每一个鼓点,仿佛击穿了人们的欲望;衣袂飘扬的每一缕琴声,仿佛缠绕了人们的情爱;艳丽无双的姿态,风华绝代的神色,一时间俘虏了在场男子的心神,男子之间仿佛都成了情敌。

    那些驻足而观的清倌人深陷其中,那些陪侍客人左右的青楼女子失去了恩宠,羡慕、嫉妒、仰望、崇拜的眼神不一而足投向舞台。

    洛神女子旋转的舞姿让裙摆飘扬起来,忽然舞台四周的帷幔纷纷飘扬而下,只留下若隐若现的洛神女子在舞台中央,更是撩动人心。

    完了,这是惊为天人的感觉,这是恋爱的感觉,这是被俘虏的感觉。

    乐声依旧袅袅,四面进来数十名壮汉,抬起舞台往外离去,洛神女子自始至终未发一言,没有人真正看全、看清洛神女子的全貌。

    舞台没有了。曾经浪荡不羁的纨绔子弟这回竟然乖乖地流着口水愣在原地,没有一丝过分的举动,就连身边的女子都一时忘了。

    柳妈妈一扫兰舟小娘子给她制造的阴霾,非常兴奋地出来控场,为今夜的诗会划上圆满句话。因为江清馆剽窃事件而聚集、关注的人,哪一个不是江宁城翘楚,注意力全部被转移到洛神女子身上了,或许这才是这场诗会的真正意图,江清馆死活还不至于让花间楼如此大动干戈。

    “刚才的女子是谁,怎么从未见过从未听过?”

    “这是花间楼台柱子,名叫徐艳华,乃是花间楼花重金秘密请诸多师傅从小培养的,近日终于出师回来了。借着今日热闹,出来和诸位贵人见上一见,献上一舞聊表敬意。”

    “徐艳华?这谱未免也太大了吧,蒙着脸不说,一声不吭就走了,也不过来陪个酒。”

    “哈哈,郎君宽恕则个,艳华从小的训练甚为严苛,虽然年纪轻轻,甚至这天下许多行首花魁娘子都要称呼她一声‘师叔’,天下许多王公大臣府内的妻妾都与她交好,所以心高气傲在所难免。虽然妾身是这花间楼的当家的,也得敬她三分,尊称她一声‘徐先生’,万万不敢造次。”

    柳妈妈一脸骄傲地说着,一些外强中干、想要以势欺人的纨绔子弟,不由得悻悻而归。能让柳妈妈这样的人都甘拜下风,那绝对是跺跺脚都能让周边颤一颤的主儿。

    能看不能吃,让许多人心里更加痒痒。

    “徐艳华,这名字即普通又带着傲气,昔有‘冠盖满京华’,今有‘艳冠满惊华’,真乃实至名归。”

    “潘兄此言真是道出了真谛,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有此一人,江宁城自此不知要有多少人憔悴了。”

    “李兄高见,此女沉鱼落雁,不外如是。倘若她早生些年,李兄少时或许便不会出家为道了。”

    此时说话的两人,正是中书舍人潘佑和户部侍郎李平。狷介高洁、文采斐然的潘佑此时焕发了青春生机,言语之间更是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