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若谷接话道,“宿松大捷之后,银庄存银大增,眼下南京已过百万两,扬州确不如南京方便,买卖皆掌控于牙行之手,称银辨色皆是牙行利益之处,银票难以通行。”

    江帆迟疑了一下,“大人吩咐往湖广派驻人手,若此番往下游扬州来,武昌、九江等处人手是否撤回?”

    “先留着。”

    庞雨知道留下就意味着银钱支出,漕帮这些布点不是派人去当挑夫那么简单,但湖广江西都是安庆上游,都是重要的粮食产地,是大江上最重要的大宗商品,所以仍需要开展布局,他想想后问道,“河南、湖广和陕西今年的天时如何?”

    “各处码头上往来行商说及,似比往年略好,若是没有流寇,收成应该是能过日子。”

    “今年是崇祯十年。”

    庞雨皱眉想了片刻,他不知道距离满清入关还有多少年,唯一有印象的是崇祯死的时候似乎也不太老,应该不超过四十岁,今年皇帝是二十七,也就是说可能还有十年左右时间。

    从今年的气候看来,流寇还没有将实力扩充到更大层次的能力,各地官兵仍有能力追剿,而且皇帝还能增加专饷,说明这个帝国还有一定的潜力。

    但流寇的破坏性仍很大,他们每经过一次,当地就更加残破,即便是已经被寇过的,流寇在官道沿线无法获得足够补给的时候,就会自然的扩大掳掠范围,破坏范围便会增加,产生更多的流民,当破坏达到一个临界值,或许流寇会迅猛发展。

    他最重要的参考指标李自成,则还在陕西、四川一带活动,被官兵四处追打,今年没听到说他取得明显的胜利,所以看起来应该还有几年时间。

    但他的布局十分依赖商业,如果湖广、江西完全被破坏,人口和需求都消失了,大江就没有了贸易价值,处于中游的安庆便再无优势,他的运作就无以为继。

    以守备营目前的势力来说,需要在几年时间内快速膨胀起来,保护大江沿线,同时也要保护更广大地区,以维持生产和需求。

    这也是他想从熊文灿那里获得的,就是守备营需要更大的活动范围,能将兵力投射到需要的地方,所以他改变了想法,在驻守安庆和大范围征剿之间取得一个合适的平衡。

    宿松大捷之后,守备营取得很好的扩张时机,庞雨不打算再局限于朝廷的兵额,左良玉就是现成的榜样,但左良玉也并非处处都可以作榜样。

    朝中不停有人弹劾他,上个月兵科都给事中凌义渠还在弹劾总兵左良玉东援舒城纵兵淫掠,虽然朝廷不敢夺了他的兵,但左家军名声十分不佳,而庞雨是需要名声的,行事的方法仍要与左良玉有所差别,就需要寻找更高层级的照拂。

    现在各处的消息汇总起来看,钱谦益的事情尚未定局,复社和东林在温体仁打击下摇摇欲坠,不适合攀上去,安庆的京官大多偏向东林,庞雨暂时也不敢碰。

    但从南京守备太监这里,庞雨倒体会到了太监在明代的权势,“一向以来,我们最大的劣势,是在京中无人关照,也无消息来源,行事茫然无绪。

    宿松战后,我守备营名震大江,自然也要将力量延伸到各地,对情报的要求就会更高,甚至可以决定我们的成败,所以不但是大江沿线,还将咱们的触角伸到京师去。”

    方才说的是漕帮的事情,现在说及的是暗哨司,但都是江帆的管辖,江帆习惯性的躬身道,“大人明鉴,暗哨司眼下的人大多来自漕帮,擅长在各处码头、县衙、船行打探消息,这京师……现下恐怕尚无适当人选,阮大铖当过京官,在京师仍有大把人脉可用,若是他愿相助,可事半功倍。”

    庞雨摆了一下手道,“京师也就是大一些,市井之间同样是需要人手的,暗哨司新立,没有这方面经验,一步一步来,至于阮大铖那边,毕竟还是外人,他给的消息是另外一个渠道,介绍的人脉最终也要咱们维持,主要还是要靠自己,京师三教九流,官场宫内都是消息来源,而非是局限某处,况且咱们还有其他优势。”

    他转向刘若谷,“官贷可以开始放,利钱上不要与其他银庄冲突,但其他条件可放宽一些,有复社给咱们推荐,应当不缺生意,以后这些新官分布各地,就是现成的情报来源。”

    “小人明白,还可以从复社那边打听明白此人文才,若是可能高中头榜二榜的,也可更放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