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作门内街的周家纸铺前围满了人,人群中一片喧哗,周月如尖利的嗓音在嘈杂的背景音中时隐时现。

    庞雨带着五个快手刚刚到达,街上不但围满了市民,还有一些城外的百姓背着行李走在街上。

    这点倒是庞雨和杨尔铭都没料到的,流寇逼近的消息不可避免的从衙门外泄,消息很快在民间发酵,部分城外的百姓进入城内。

    这次与民乱的时候反过来了,当时是出城避祸,这次是入城避祸。

    现在入城的主要是在城厢居住的百姓,农民入城的还不多,但庞雨估计真的流寇接近县城的话,会有大量的人进城,毕竟县城有一道城墙,感觉上比乡镇稳妥,当然实际情况未必如此。

    城内的居民不用奔波,但依然要面对流寇破城的威胁,大家对流寇都闻名变色,还会脑补出各种恐怖情景,压力无处疏解的情况下,身边的西人便是第一个靶子。

    人群中吵闹声越来越大,庞雨已经听到周拥田失控的尖叫,转身对身后的快手点点头,那快手提着一面铜锣,咣咣咣一通猛敲。

    庞雨呲着牙,直到那刺耳的锣声停歇。

    围观的人一见是快班的人,连忙让出一条路,庞雨在众目睽睽下走入人群,扫视了一圈,里面大多是普通百姓,但竟然也有两个穿衙役服的,定睛一看竟然又是王大壮那小舅子张代文,他正拖着一块门板,阻止周月如关店门。

    周月如有些憔悴,此时面对人群一脸惶恐,额头上挂满汗珠,见到庞雨顿时露出惊喜的神色。

    张代文一见庞雨,连忙把门板丢下,一瘸一拐的往外边退了几步。

    庞雨瞪他几眼,这人就是这么讨人厌,但又不是那种十恶不赦。

    庞雨只把他当小人,觉得不值得当成赵司吏那样对付。

    这次张代文被杨尔铭打了二十板子,竟然七八天就又出来了,庞雨怀疑当时执行的快手跟这牢子有旧,否则怎会这么快就好了。

    杨尔铭也没有深究,因为张代文是当值睡觉,并不是不尊敬知县,在杨尔铭心中的罪过还要小一些,张代文恢复之后,王大壮又亲自带着去给杨尔铭磕头认错,眼下仍在南监当牢子。

    庞雨盯着他道,“张代文,你为何在此处?”

    “我…小人就住在这一段,流寇快来了,这个周拥田又是西人,多半要当流寇前驱,小人听闻了知县大人的告示,带街坊要逐他出城。”

    “知县大人只是为免主客相疑,请有去处的西人自行离去,那个‘请’字看清没?

    谁让你闹得惊天动地带人驱逐的?”

    张代文连忙辩解道,“周拥田客居桐城两年多,常与我们街坊交恶,就算他以前不是流寇谍探,流寇来了也说不准,还是逐出为妙。”

    周围的街坊纷纷赞同,七嘴八舌的声讨周拥田,周拥田抱着一根棍子,缩在在纸店之中,惊恐的用棍头指着外边。

    庞雨想起周拥田当日拿起棍子就打人,估计脾气好不到哪里去,跟邻里交恶多半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