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雨盯着殷登,“但若是有人掀出来,事涉致仕阁老,杨大人便是做个样子,也必定要查一遍鱼鳞图,以给何相国一个交代。

    小弟我敢保证,那图上诡寄于何家的,绝不是一处两处。

    桐城典铺两家、当铺两家、押铺三家,各家恐怕都有,甚或有诡寄于左家、孙家、方家。

    这些皆是书香传家的大族,又有人尚在仕途,名声自然更是看得重,他们自己收了地是一回事,有人托名诡寄又是另一回事。

    得罪了这些家,届时这桐城典当便要遭个大劫,户房也牵连甚广,追根溯源,便是殷兄舍不得这几亩地,算起得罪的人,恐怕不比在下少。”

    “人人有眼睛看着,不是你一张嘴说了算。

    你坏了桐城众多典当铺的财路,这是每年万两的生意,庞哥儿可听过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你一个小小皂隶,不知那命值得多少。”

    “兄弟我脑袋有些不灵光,有时候是看谁得利更多,有时候便只看比较谁的损失更大。

    兄弟的命没有仔细算过,眼下估计值不了万两,但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况且小弟也劝一下殷兄,不要动辄算人的命,殷兄家小也在桐城,若是撕破脸皮,至少吴家拿殷兄当个替罪羊不在话下。”

    殷登双目圆睁,死死盯着庞雨怒喝道,“那你我同归于尽,我家小有吴府照应,你父母可有人终养?”

    庞雨微笑着凑过来,“我赌殷兄不会出此下策,你知为何?”

    殷登目光闪动,“为何?”

    “因为等到吴府回过神来,他们定然会问,信和典铺是吴家的产业,典铺拿的地自该放在吴家名下,同样亦可优免税银,为何殷登要冒着招惹致仕阁老的风险,去诡寄在何相国门下。”

    殷登没有答话,但面肌微微抽动,庞雨观察了殷登的神色,知道自己的推测十分接近,殷登和刘掌柜绝不止这一笔田地,定然已经做过不少,只要从户房去查,便一定能查出更多的来。

    庞雨接着说道,“因为何家克己复礼,在桐城并无多少田地,是以从未留意托名诡寄一事。

    这几亩地未归吴家,也未归何家,从此之后无影无踪,那最后卖了银子必然也没入典铺的帐,没准是入了殷家。

    有人借吴家典铺给自己赚银子,不知还有多少不明不白的账目,又有多少的无影无踪,若是吴家要顺藤摸瓜,小弟在户房可以从旁助力,相信殷兄也听过兄弟我最擅长的,便是计数了。

    即便殷兄提前拿一万两银子购了在下的命去,也难解吴家之疑,户房里人多的是,也都会算账的。”

    “庞兄弟倒是把自己的命看得很贵。”

    庞雨笑笑不去理他,口中继续说道,“事若走漏,小弟是个平民,殷兄却是家奴,不但殷兄自己是吴府的人,连妻子儿女亦归于吴家,既然殷兄借着典铺暗度陈仓,那吴家自然不再卵翼殷兄家眷。

    不但如此,殷兄还惹怒了何家,日后又如何在桐城安身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