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安庆迎来了一场降温,路上的行人都穿上了厚重的棉衣,天空中铅云密布,一副随时会下雪的样子。

    大江到了枯水期,码头上水位降了,靠岸停泊的船只不少,并不上下货,挑夫的生意越发清淡,虽然在南方是全年通航,但天气冷的时候,江上往来的船便少了。

    从湖广下来的客船仍不时有来,今年客船生意比往年要好,随着流寇进入河南的消息四处流传,沿江有些身家的人陆续前往南京,连一些普通百姓,只要有亲戚投靠的,也打算过江去躲避一时。

    绝大部分人还是走不了的,随着安庆今年贸易高峰过去,赚了些钱的人家开始筹划在城里买房,不是城里住着舒服,而是因为有怀宁的城墙环绕,一旦流寇来了能保全身家,但往往他们的现金都不够,需要抛售城外的房子套现,于是安庆出现了城外跌城里大涨,隔着一道城墙的冰火两重天。

    同样想在城里买房的吴达财,因为被扣了那几个月的月饷,却离城里的房子越来越远。所以一想起这件事,吴达财就要在心里骂一遍焦国柞,顺便再骂一遍阻挡他升职的蒋国用、姚动山,至于那歪脸……

    “骂他脏了老子的口。”吴达财摸了摸脸颊,恨恨的嘟哝了一句。脸上还有一点点黑色的淤血,那是姚动山打的,十几天了还没完全消除,不过能调任到第二司当队长,也是划算的。

    摸了摸腰上的鞭子后转过身来,吴达财柱起自己的旗枪,三角小旗上绣着“二司下四局下一旗队下一小队”。

    “整队!跨立!”

    十个士兵在他面前排成一列,头上戴着光溜溜的铁盔,全部穿上了鳞甲,但都是主甲而没有辅甲,听到口令迅速的执行完成,他们看向吴达财的眼神并没有丝毫蔑视,这完全归功于吴达财对腰上那根鞭子的勤奋运用。

    吴达财满意的道,“今日午后是每五天一次的团队对抗,咱们第四局内部对抗,这次不推坑道了,就在校场画线那里比试,旗队对旗队,进攻阵型,把对方全部推回出发线就算赢。”

    说完他看了一眼校场,几个把总都不在,去了中军议事,最近军官的会议越来越频繁,吴达财知道不是好事,百总传达下来的消息,流寇主力似乎在向南移动,部分已出现在信阳境内,再次靠近了南直隶。

    信阳这个位置已经在河南布政司的南端,往西到湖广,往东到南直隶,距离差不多,如果流寇往东走,就是河南布政司的固始县,去年流寇入侵南直隶的出发地,只要流寇出现在固始,守备营就要赴桐城布防。

    守备营已经高度戒备,训练强度越发的大,一层层的考核,吴达财的鞭子越用越频繁,好在补充的新兵曾在预备营训练,一小队的成绩在第四局排名第三,吴达财还是满意的。

    小队整队完毕,吴达财准备带去旗总汇合,还没等他发令,就看到旁边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吴达财,敢不敢跟老子的小队比一场。”

    吴达财嘴角咧了一下,歪脸雷港杀人的事情没有查实,在北峡关打杀百姓之事,镇抚司认为是在战场上,流寇之中鱼龙鱼杂,不认定为百姓,歪脸按提升名单暂时代理队长。反而是姚动山因为无故殴打下属,在中军吃了瘪,被扣了两个月饷银,据说还向庞大人认错,而这并不是吴达财的目的,他不想得罪姚动山,最恨的还是这个歪脸。

    “谁不敢是谁是孙子。”

    歪脸凑上来,鼻子都碰到了吴达财脸上,“你个诬告的龟孙,输了的人给赢的磕头。”

    吴达财狠狠盯着歪脸的细眼睛,那双眼睛的眼神更加凶狠,平时吴达财是有些怕的,但自从恨上歪脸之后,好像不那么怕了。

    “你个说大话的龟孙。”吴达财攥着拳头,眼神仍一点没退让,对歪脸的怒火越来越旺盛,虽然心中紧张,但他自己也评估了一下,他的个头和力气在军中算大的,在农村也打过不少架,只要不用器械就不怕歪脸。

    旁边那些手下呆呆看着,他们多少听说了两人的事情。军中禁止私斗,士兵互相有私人矛盾,禀明旗总以上军官同意后可以斗殴,还准许围观,营中的风气越来越野蛮,队长以上的军官却是不准许任何私斗的。但看两人的样子,分明是借团队比试解决个人恩怨。

    正不知道怎么办,后边一声暴喝,“吴达财!带个队集合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