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牙人来到澳门已经近五十年,在此地筑室千区,此时澳门洋众不下万人。

    大明从未将澳门租借给葡萄牙人,也没有在官方层面上正式同意葡萄牙人居住,但是架不住葡萄牙人有钱,最早葡萄牙人为了使地方官吏准许其居住澳门,每年行贿当地官员五百多两,当然这点钱也就喂饱附近的县衙,想要往上面填,连牙缝都塞不住。

    于是后来葡萄牙人一步步增加投入,到如今大明对于澳门的关税采取大抽法,根据来往澳门的船舶大小抽税,计算当然十分不准确,但即使如此,每年光从小小的香山澳依旧能抽出二万余两额银,给当地地方官分润的数额只会更多。

    葡萄牙人也有赚,此时的大明是不允许外洋私自入境的,几个传教士进入大明传教都千难万难,所有和中国做生意的西洋商贩只能在澳门落脚,光是收贸易税都足够他们挣的盆满钵满。

    王文龙等人进入澳门之后,便直接被邀请到耶稣会的馆舍住下,并且收到了明天参与宴会的请帖。

    写信邀请王文龙前来澳门的人正是耶稣会澳门最高领导,澳门会监范里安,耶稣会在澳门的地位极高,管理着澳门的天主教堂、教会学校等等机构,范里安也是澳门议事会中的议员。

    现在是万历三十年,葡萄牙人还并未对澳门派总督,此时澳门的实际统治机构叫做澳门议事会,这是十几年前经过耶稣会会士的鼓励由在澳门的葡萄牙人自行成立的社区自治机构,澳门议事会的权利只获得了印度葡萄牙总督的确认,大明并未同意,不过对于这小地方大明也没有心思来管。

    王文龙带来的士兵以及仆人第一次来到澳门都觉得开了眼界,王文龙也不拘束,便放他们自由活动,他自己进了旅馆之后也对于这年代的葡萄牙人房间装潢,颇感兴趣,这里看看那里摸摸,还拿起桌上的羽毛笔和纸张抄抄写写。

    打点好行李又做了半晌,就听房门被敲响,王文龙开门就见潘秀拿着把扫把站在门口。

    看着这厮勤谨的样子,王文龙心里一笑,嘴上说着:“伯风这是要做什么?刚走了这么远的路,不用麻烦了,去玩吧。”

    潘秀笑着说:“我才找他们讨来扫把,自己屋子已经打扫干净,想着来建阳这里搞搞卫生,就是手边的事,有何妨碍?”

    王文龙装作无奈的点点头,“你总是如此勤劳……”然后便背着手出门去游玩。

    房门关上,听见王文龙一路走下楼梯,潘秀的脸色瞬间变得严肃。

    他先翻找了一遍王文龙的行囊,接着又去他床头、柜中查看。

    自从遇到龙华民潘秀就格外关注王文龙在洋人面前的表现,一路上他发现王文龙对于洋人并没有什么惊讶,那表情明显不是第一次见到欧洲人,越发确定王文龙曾经在西洋待过。

    不过让他奇怪的是,龙华民虽然是意大利人,但他身边带着的传教士却是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为主,而两边交流知识王文龙却似乎完全不会西班牙语。

    一个在吕宋呆过的华人,若要和欧洲人交流,最先学会的自然是西班牙和葡萄牙语,王文龙和欧洲人交流过,却不会这两种语言,实在是古怪。

    把几处地方都翻遍,潘秀却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正当他心中疑惑之时,却见到地上纸篓中放了几张王文龙刚刚写完并团成一团的废纸。

    潘秀连忙去捡起,果然见到那废纸上用鹅毛笔写了许多欧洲人的花体字,每个单词都颇短,像是名字,而后面几张纸更是画出了一些类似地图的东西,上面标记出了几个重要地点。

    潘秀不禁大喜,连忙从袖中扯出一张纸,打开毛笔和墨盒,仔仔细细将王文龙的废稿纸上内容抄写下来,一些拉丁文字拼写办法和荷兰语不同,潘秀看不懂但也照猫画虎的抄下模样。

    然后他连忙一切东西摆回原位,又仔仔细细的打扫一番,然后才找耶稣会士归还了扫把,借着出去游玩之名向码头跑去。

    傍晚,吃了一肚子海鲜的王文龙有几分醉意的回到屋中,先伸手到废纸篓里掏出了自己的稿纸,他打开一看,见里头自己特意放上的一根断头发已经消失不见,显然这团废纸已被人打开过,便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