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就是大人也经不得冻,更不要说是孩子。

    此时的梅晓,躺在袄子里,已经烧的滚烫,小小的人早烧的糊涂了,却是在迷昏中也难受得呻吟着。

    宋大夫吓了一跳,连忙接了过去。

    梅智的神色一顿,伸手想要阻拦。

    乡下人家,虽也讲究“男女有别”,却都是成年男女,也没有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规矩。

    梅家却是不同,梅家两代读书人,自诩为书香门第,素来讲究个“规矩”。

    梅晓今年七岁,要是按照读书人家的规矩,宋大夫到底是外姓男子,此举不当。可搁在现下,这样个黄毛丫头,又是病重之事提什么“男女大防”就委实可笑。

    梅智抿了抿嘴,面上多了讥讽。狗屁的书香门第,贪财好色的祖父,嗜赌如命的父亲,真是叫人受够了。

    这会儿功夫,宋大夫已经抱着梅晓进了院子,杜七也连忙跟去,梅智使劲握了握拳头,跟着进去。

    宋婆子见状吓了一跳,忙接了一把手,将梅晓安置在炕上。

    刚提及梅家,就见梅家两兄妹过来,宋婆子也是讪讪。

    在宋婆子眼中,梅家这样闹腾,归根结底是进了填房,填房与继子继媳不和闹腾的。宋婆子是本村的媒人,梅李两家的亲事自然也是她做的媒,这见了“苦主”难免有些心虚。

    眼见梅晓病成这个模样,却只有两个半大孩子露面,宋婆子少不得在心中腹诽几句“后娘黑心”,这却是将梅家的小李氏与杜家的李氏都骂进去了。

    杜七看着笨拙,这半年却是心智长大许多,对宋大夫道:“下午衙门来人,我二姐以为是追赌债的,就打发智哥儿翻墙去我家找人,将囡囡藏在老屋柜子了。”

    说到这里,杜七也是一阵后怕。要不是他想着去衙门打点一二,好让杜二娘好受一点,杜二娘被吓得浑浑噩噩的还想不到这些。等她心神稳定了,想起女儿来,没有杜七赶到,衙门那边也未必肯敢夜路回来传话,那梅晓就危险了。

    听说是冻伤,少不得要查看梅晓身上。宋大夫先仔细诊脉,然后带了杜七、梅智去堂屋,留下宋婆子查看梅晓身上。

    过了一刻钟,宋婆子才出来,叹气道:“可是遭罪了,手脚怕是要生冻疮,幸好在屋里,要不然这小身子骨也禁不住。除了内服的药,还得条两盒外敷的。”后一句,是对宋大夫说的。

    宋大夫却依旧是眉头紧缩,出去抓了两包退烧药,又写了一个方子:“别的顾不上,首先要退烧。幸好这边的药材还能凑几服,回去先服一服,后半夜再服一服,多发汗,明儿我再过去看,要是不能退烧就得换方子,去镇上买药。”

    杜七仔细听了,接了药包,收好方子,一边道谢,从荷包里拿出两块碎银子,足有五、六钱。

    “用不了这许多。”宋大夫摆摆手:“方子不要钱,四包药材一百八十文。”

    杜七却不肯收回:“明儿少不得还要劳烦您过去瞧瞧,去我家,二姐夫不在家,我带外甥、外甥女回去。”

    宋大夫这才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