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两个熄灯,心思各异,辗转反侧。

    闷热的东厢中,梅小八光溜溜躺在席子上,睡得满身满头大汗。

    次日,桂重阳看到梅小八的书包,倒是并不意外,道:“你没将夫子的话与你爹娘说?”

    梅小八依旧是笑的没心没肺,道:“说了,俺娘怀小弟弟了,这两日身子重,说过两日就给俺缝新书包。”

    可是梅童生已经发话,他会体谅梅小八后娘肚子里揣没揣娃?

    果然,早学开始,梅童生进蒙童班,随后指了桂重阳与杨武负责今日扫洒。待看到梅小八的书包时,老头子勃然大怒,暴喝:“不是叫你换了去?这是什么?”

    梅小八原本跟大家一样,都老实站着,被吓了一激灵,说话也磕巴起来:“俺……俺娘……身子重,过几日缝新书包……”

    梅童生哪里会在意什么理由,不听他吩咐就是扫了他的颜面,立时道:“黑心肝的不慈妇人,家门不幸!”却不是说梅小八。

    屋子里二十来个小学生,梅家就有三、四个,闻言都觉得面上无光。

    桂重阳眼观鼻、鼻观口,老实站着,心里却是幸灾乐祸。也是错打错着,梅童生这张嘴巴够损的,只是梅小八的后娘也没有冤枉就是。

    桂重阳与杨武既被点做了扫洒,少不得提了扫把、水桶打扫屋子。因为只有一间屋子大小,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清理完毕。

    梅小八又蔫了,耷拉着脑袋跟在桂重阳与杨武身后,一副要死不活模样。

    桂重阳摇头道:“昨儿我与你说什么了?不过是一个书包罢了,夫子训就训了。我已经与姑姑说了,她说给你预备新书包。下学后,你直接跟我回家去取。”

    梅小八却是依旧耷拉脑袋不吭声。

    待桂重阳察觉不对头,推了推他,他跟前的地上已经滴了好几滴眼泪。就听他闷声道:“俺不要六姑的书包,俺等俺娘缝给俺。”

    十来岁的少年,只要不是傻子,就到了能感觉到别人喜恶的时候。

    之前梅小八不会多想,这些日子开始想了,自是也察觉到家中的不对头。可到底只是个孩子,又是没记事就死了娘,对后母存了一份孺慕之情。

    桂重阳微微蹙眉,却是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这里说这话,那边杨武已经挥着胳膊,收服了几个小学生。不说别的,就杨武这大个子就比这些小毛头高一头半,高声说了两句,立时几个旁边调皮的小学生老实了。

    只有原来以蒙童班班首自诩的梅晨心里不舒坦,可见了杨武那大高个,便只能撇撇嘴,自己捧着书看去了。

    今日早学教的是《孝经》,梅童生还讲了一个二十四孝的小故事“卧冰求鲤”,小学生们听得津津有味,桂重阳却是不以为然。

    《孝经》是蒙童必须功课,桂重阳五岁时就学过。当年也眼前这些小学生似的感动,觉得不愧是流传千古的先贤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