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一山伸手拍了拍唐叫身上的泥,痛心疾首地把她从盖了一半的菌房里拉出来,一路拉到木桶树边上,拧开了水龙头,一双大手啪啪啪地往她脸上拍水,帮她洗掉脸上的土。

    “身上脸上都是泥,你还真睡得下去。”

    唐叫差点被大胡子那几个友善的巴掌给打傻了,直到被太阳的光线晃到了眼睛,人才清醒过来,伸手制住胡一山,自己把脸凑到水龙头下清洗了一遍,最后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一边道:“其实那块地松松软软,睡得还挺舒服来着,我可是从昨天傍晚一觉睡到了现在。”

    她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袖子上全是没掸掉的土粒,这么一抹,刚刚洗干净的脸又被污泥给弄脏了。

    胡一山无语地看着唐叫那张无辜的花脸,心中长吁短叹起来。他原本以为唐叫是个被生活所迫而变得独立又早熟的人精,结果仔细一看,根本就是个缺心眼。虽然她身上有着一种野生动物般的机警,但又有一种涉世不深的单纯。

    这孩子,都叫他一声师父了,他多少也得罩一下不是?

    “哎,你要把我拉去哪儿?”唐叫自以为已经完成了洗漱,甩甩胳膊就要去公共厨房看他们的大厨今天又准备了什么早餐,没想到刚迈出一步,就被胡一山给扯住,硬生生地往相反的方向给带了过去。

    成盒刚好也从他的小木屋出来,看到这怪异的景象,也凑了过来:“大早上的,你们俩在这儿干嘛呢?”

    “爷爷我要去找艾德修这小子理论理论!”胡一山说得正气凛然。

    “你是说它们可能会对机甲中的特定结构有所偏好?可是根据我的统计,近段时间来出现问题的机甲中,因为这一部分遭到破坏而出现故障的机体也就只有三分之一左右,考虑到这本来就是损坏率较高的部件,我认为这个结论不太严谨。”陈侃一边确认着手中那份粗糙的手稿,一边提出自己的见解。

    穿着白大褂的青年不安地摆弄了一下手中的笔,又将它放到了桌上:“我知道,就数据来说,目前的结果还不够有说服力,所以我想要对虫族究竟有没有这种偏好进行确认,只是眼下不仅实验材料不足,也没有合适的环境。”

    “合适的环境吗?”陈侃望了一眼窗外,似乎在考虑什么,“我说,你今后打算怎么办?难道就这么寄人篱下、苟且偷生地过一辈子?”

    “……这样倒也不坏……”多少有些心虚的回答。

    “你——”陈侃刚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选择掐断了话头。

    艾德修似乎知道她为什么欲言又止,看了一眼摊在桌子上的笔记本:“在中庭的时候,我从来没想象过边境是什么样的,只知道它是流放犯人的去处,大概不会是什么好地方。但实际在这里生活过之后,我觉得这里其实有很多东西都值得去研究。所以说,也不坏。”

    这时候,小废屋的门被轰的一声打开,艾德修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了一跳,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你们果然是中庭的人。”并不宽敞的门框被一个逆着光的庞大身影几乎挤得满满当当,长着一脸大胡子的男性正凶神恶煞地站在门口,“到边境来究竟有什么目的?”

    “胡、胡、胡一山……”艾德修颤颤巍巍地扶着椅子的靠背坐好,战战兢兢地打了个招呼。

    “师父,你声音太大了,我耳朵都要被你震聋了。”唐叫从胡一山和门框之间的缝隙里钻了进来,挡在了艾德修的前面。

    差点吓破胆的博士看到房东的身影,紧绷的身体才稍微放松了一点。而他的这些细微变化,都被陈侃看在眼里,她带着有些玩味的目光打量了一下背对着自己的少女。

    此时唐叫正好转过头,摸了摸自己那头乱七八糟的短发,辩解道:“我们也不是有意偷听的哈,只是这屋子的墙壁比较薄,隔音效果不大好,所以嘛——”

    陈侃拍了一下自己前同事的肩算作安慰,又看向突然闯入的三个人,冷静地说:“没关系,又不是什么不能被听到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