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委派的研究小组,将于十五分钟后抵达降落场。”袁院士冷静道,“既然我们要讨论一个由他们创造出来的问题,那我个人建议,至少应该让他们也参与进来。让杨伟民教授和他的学生向我们解释一下,为什么他们会为我们创造出这样的困局。”

    他抬起双手往下压了压,“我明白你们中的一部分人希望能够直接和渡边以及那个十四号交谈,但是,麻烦你们用自己好好想一想——你们自己的脑子也不见得能够在脱离颅骨的状态下坐轨道舱。渡边和十四号只能通过更加温和的方式抵达现场,这需要时间。”

    “我先把丑话说在前面——你们都是学术委员,象征着整个人类知识界、至少是理工类知识界的最高水平。拿出点最高水平的样子出来。”袁院士皱眉训斥道,“如果你们有人打算胡搅蛮缠,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向你们保证,本届学术委员会的任期汇报里,我豁出去了也得把你们说的每个字都记下来。”

    “你们发癫之前,都先给我过过脑子。”袁院士仿佛戏剧里的山大王一般,一脚踩在凳子上,有意无意地露出了自己黝黑发达的肱二头肌和肱三头肌,一对满是老茧的拳头掰的劈啪作响,“我想各位也不想被人当成愚蠢和没脑子的代表,被永远铭记在人类历史上吧?”

    为了保护研究小组,袁院士在竭尽全力弹压这群快咬起来的院士们,而他想保护的研究小组……现在正在被人抬出轨道舱。

    说抬可能都有点客气。反正鼻子上贴着一大块已经浸透鲜血纱布的朱塞佩,是被工作人员直接拎着腿拖出登陆舱的。

    这群平时和刚刚入伍不久的联卫军们打交道的地勤可不知道什么叫做“温柔”。朱塞佩身上的固定扣被解开的时候,他是直接面朝下摔在登陆舱的防滑地板上的。地勤工作人员确定他还活着之后,实在是懒得把人翻过来——于是朱塞佩就这么面朝下被人拖行了足足二十七米。

    那一抹殷红的鼻血也在地面上画出了一道二十七米长的痕迹。

    其他几人的状况稍微好一点。陆沉全程咬紧牙关,但在落地之后还是吐的脸都快绿了。杨伟民从上升段过载开始就晕了过去,中间的失重段上醒了一会——然后被自己漂浮在面前的双手吓了半死。

    随后的降落段,杨伟民一手抓着陆沉,另一只手抓着使劲翻着白眼的唐庆隆。叫唤了七八秒钟时间,一眨眼就又晕了过去。

    唐庆隆的状态也不怎么好,虽然是个好人,虽然是个四料院士,但他身体不好这是事实。为了让唐院士顺利通过高负载状态,安排轨道舱的联卫军军官们还专门给唐庆隆准备了一套负荷服,并且还给他接上了氧气供应。

    唐院士在起飞和降落的阶段都保持了清醒,但说实话……还不如晕过去呢。负荷服在他的腰腿部以高强度泵气,以阻止血液被加速度甩到下半身,从而导致脑供血不足而失去意识。穿着负荷服的唐庆隆感觉自己的腿上仿佛有一辆重载卡车正在泊车。

    他也没想到,这种加压负荷服充饱了之后居然是不撒气的!杨伟民拽着他的手嗷嗷乱叫的时候,唐院士差点也跟着一起叫出来。倒不是因为突然的加速度让他害怕,纯粹是杨伟民拽他的时候力气太大,扯的负荷服跟着一起歪了一点。

    就像是重载卡车在唐庆隆的腿上停好车,然后闲得蛋疼的司机觉得有点无聊,原地又打了两把方向——车轮拧着唐庆隆大腿上的皮,疼的让唐庆隆翻起了白眼。

    整个轨道舱里状态最好的就是两位女士。穆知然小脸苍白,但是整体还好。而李晓慧主任……她甚至还有功夫关心穆知然的心理状况。

    她觉得穆知然看上去这么紧张,应该是因为她多少有点幽闭恐惧症。

    总之,除了朱塞佩以外,其他人都是自己走出的轨道舱。虽然自行走出轨道舱的这几位,一个个都呲牙咧嘴,看上去极其狼狈。

    “我虽然很想让各位先休息一下,但是……在我出发之前,院士们已经快打起来了。所以咱们得抓紧一些。”站在轨道舱外的藤本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看上去倒是很精神的样子,“朱塞佩先生可能需要一些医疗服务,他会在稍候和各位会和。现在,我们先去学术委员会。”

    ——

    “班长,那是啥啊?”在空无一人的北美研究所外,联卫军的几个新兵凑在一起研究了半天,但仍然没能搞清楚那片藏在树丛下方,幽幽发出蓝紫微光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刚刚从那台奇怪的手工机器旁回来的班长端起自己的突击步枪,通过上面的光学瞄准镜观察了半天后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好像……好像是张纸?”

    “纸还能发光?这颜色看起来不像是夜光涂料的颜色啊。”新兵们更好奇了,他们又围观了好一会,然后向自己的班长提出了请求,“能不能让我们去把那玩意拿回来研究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