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苦呢?”

    “叛军粮道被断,加上在洛阳遇到了高仙芝的大军,进退无路,安禄山已别无他法,唯有转回范阳以自固。”薛白高声道:“偏偏我等封锁了叛军北归的道路,故而他们心急如焚,先是以假人头威慑,意图骗开城门,如今连大将也派出来了,我等只须闭门坚守,则叛军自溃,到时人人有功,封妻荫子,厚赏自不待言!”

    ……

    但,薛白脸上竟是流露出喜色,抬手一指,朗声道:“看到了吗?叛军要逃回范阳了!”

    颜杲卿指了指面前的三个匣子,道:“给他们扎一个身躯。”

    “丈人这是?”

    贺兰进明一愣,若非亲眼确认过洛阳留守李憕的人头,差点就要信了薛白的。

    “洛阳这么快失守,不用看也知,满城官员弃城而逃者必不在少数,屈身事贼者更是不知凡几。国危而秉忠持节者,几人?我不得已,否认了他们,连一块墓碑也不敢为他们竖,草草一葬,心中何等愧疚?唯有亲手为他们扎个全尸。”

    “洛阳丢了,加上史思明兵临城下,你的计划怕是已经败了吧?”颜杲卿问道。

    “得益于这些年的准备,我这支私兵应该不算弱,吸引了许多陇右、剑南的老卒,带着流民操练,一千六百五十二人,装备也精良。也许是因为没有良将指挥,也许出了别的问题。但我不得不承认,洛阳失守的时间比我预想中快得太多了。回答方才丈人的问题,第一个计划确实是败了。”

    颜杲卿问道:“那你为何还来?何不退入土门关?”

    “第一个计划败了,还有其它好几个计划嘛。”薛白道,“而且,必然是要来支援你的。”

    他不想让颜杲卿陷入孤立无援的局面,这似乎快成了一种奇怪的执念,因此,甚至有些享受此时与颜杲卿并肩坐在一起缝尸体的时光。

    “还有何计划?”

    “比如,独孤问俗、李史鱼联络了安禄山留在后方的官员,有了几个不错的回应,范阳留军贾循、平卢军将刘客奴,都遣人来联络,表示愿意率范阳、渔阳归顺。”

    如此大事,薛白竟是以一种稀松平常的语气说着,同时缝好了人头,给针钱打了个结,给卢奕整理了头发。

    颜杲卿听了有些激动,道:“如此,叛乱或可早日平定?”

    “他们要归附,能争取到多少人还不好说,关键得看朝廷能不能重塑威望。”薛白道:“好比我们在平原面对的情形,朝廷但凡争一口气,我们的军心士气便会大有不同。”

    说着,他捧出了洛阳留守李憕的头颅,放在颜杲卿面前,让他感受李憕的愤怒与不甘。

    “唉。”

    薛白重新穿针引钱,没能一下穿过去,遂略有些烦躁地道了一句。

    “故而早便说圣人昏庸不可救药了,这种皇帝不换掉,叛乱怎么能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