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告诉别人他在想什么。

    “府君且听我说,东都的市井小民,几个打过仗?只怕连血都未见过,这般八万乌合之众……”

    “伱觉得会是谁?”他问道。

    “局面大好,府君何出此言?!”严庄掷地有声道,“若是因薛白占据了河北几座小城……”

    张通儒被骂得面露羞愧,行礼道:“府君勿虑……”

    “真的?”安禄山狐疑起来,他不太有信心。

    安禄山腿痛得厉害,大叫着打断了他们的废话,说一旦攻不下洛阳,他干脆掠夺一番,杀回范阳,裂土封王、割据一方。

    安庆绪迟滞了一会,道:“没甚异常,就是……城内官民得知消息,都逃了。”

    那是独孤问俗写给张献诚的信。

    安庆绪恐惧不已,道:“阿爷身边……都是可信赖之人,这只怕是他们的反间之计啊!”

    “薛白声势虽大,空有名望而已,河北精兵早被府君抽调一空,他那寥寥数支兵马只是乌合之众,何况诸郡各有心思。不必等士卒们知晓消息、动摇军心,史将军一定已收复河北、擒杀薛白,府君难道不相信他吗?”

    “逃到各地的都有,洛阳、南阳,还有一些人逃到了首阳山。”安庆绪道:“阿爷这般问,是因为高尚?他很在意偃师县。”

    他每到长安都会在圣人面前跳着胡旋舞,消除圣人的戒心,这反而让他也变得多疑起来。他是擅于掩藏心迹的高手,也是最疑神疑鬼的猜忌者。

    终于,严庄、张通儒来了,安禄山停下了鞭子,转身破口大骂。

    “小城?”安禄山骂道:“二十四郡现在已有十九郡反了,你说几座小城。就凭这两片嘴皮,你要把我吹上天?”

    安禄山胖手一挥,挥退了安庆绪,想要独自待一会儿。

    但严庄、张通儒绝不支持返回范阳,他们造反是出于“治国平天下”的野心,苦劝不已。

    “可有异常?”

    安禄山摸着光溜溜的肚皮,在榻上左右滚动,烦恼不已,嚷道:“你们说得好听,现在圣人派高仙芝到洛阳城坚守,他是灭了小勃律国的名将,短短几日便招募了八万兵马,洛阳肯定不好打,他与薛白一样,只要闭城不出,坚守一个月,我们粮草用尽,我就要被点油灯了!”

    “想必是薛白的诡计,他就是这般策反了独孤问俗、李史鱼。”安庆绪咽了口水,补充道:“阿爷若是信他,才是真的中计了。”

    “是,攻下了。”

    “嘭”的一声,安禄山把那巩县县令最爱的一件玉雕砸在了张通儒身上,落在地上,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