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家眷们安顿到了杨玉瑶的别业之后,薛白好不容易才重新集中精神回到自己的事情上,招过施仲与李岫询问,得知他们还未找到李林甫临死前调阅的文书。

    “我丈人是兵部尚书王忠嗣,他遇刺了……”

    “圣人,出事了。”高力士趋步入内,赶到御榻前却没有马上开口,而是等了一会,待李隆基醒过神来、不至于太过猝不及防了,才开口道:“王忠嗣遇刺身亡了。”

    直到高力士在门外连唤了好几声,他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元载转头见是他来了,当即有了主心骨,转而向他救助道:“我们在灞桥遇袭了,快派人去,还能追到凶徒。”

    薛白忽然抬了抬手,往远处望去。

    他住在杨玉瑶的别业旁边,此处地势甚高,在亭子中可看到骊山脚下的山道,只见一道尘烟远远而来。像是一条游动速度极快的长蛇。

    薛白问道:“王节帅呢?”

    “遵旨。”

    急促的马蹄声再次响起,这次却是杨国忠策马赶来。

    千里镜一移,他看到了元载。

    南诏之战,他与王忠嗣也算是共事了一场,加上薛白、元载可以调节他们之间的关系。杨国忠也是希望能得到王忠嗣的支持,如此才能与雄踞北方的安禄山达成平衡,否则他这个新任的右相手中兵权尚不如安禄山,何以宰执天下?但这只是预想中最好的情况,实则王忠嗣根本就看不起他,而且他要打压太子,本就想除掉王忠嗣这个太子义兄。

    “怎么回事?”薛白上前问道。

    他有时设身处地地代入李隆基去想,也知这个皇帝承受了很多寻常人难以想象的诱惑。但,帝王终究不是寻常人,得有远超寻常人的毅力才行,至少得做到后天下之乐而乐。

    赶到津阳门时,正见元载被人搀扶着下马,宫门前有侍卫拦住他,他遂急促地喊了起来。

    “若非李十郎记错了或说错了,那便是拿走文书之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施仲道,“我探查了一番,逍遥殿的道童并未留意到痕迹。”

    薛白当即让施仲、李岫再去打探,自己则直奔宫门。

    他已经完全想不起九岁的王忠嗣是什么模样了,他这辈子见过太多的孩子、臣子。如今对王忠嗣最深刻的印象反而是李林甫说过的那一句“早与忠王同养宫中,我欲尊奉太子”。

    薛白道:“我为中书舍人,为圣人拟旨。见有急报,便连忙赶来待命。”

    “我没说谎!”李岫重申了一遍,有些着急。

    “出事了!”

    薛白听了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停下脚步,视线里,元载脸上满是惊恐,与眼前锦绣气派的华清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