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不能说,我跟您说过,我是替孙红运办事的,我是他厂里的司机。您是外地人,可能不知道我们老板,但平康没人不知道我们老板的。我只是帮老板做点事情,翁美香的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哪能想到翁美香会自杀呀。现在这事闹大了,谁都没想到,他们跟我说了,他们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这些事了,您啊,就高抬贵手,不要再管这事了。这里有三千块钱,补偿您这些日子的辛苦,如果您觉得不够——”

    侯贵平一把打掉小板凳递过来的红包,顺带把他推翻在地,冷喝道:“你们要用钱来收买我?这是人命,这是人命!”

    岳军脸色一变,正想发火,但望着面前侯贵平正气凛然的高大身形,本能地畏缩了,便从地上爬起来,强忍脾气道:“侯老师,大家都是在社会上讨个生活,没必要这么耿直。他们想知道您今天交到市公安局的材料,是不是还有备份,我不知道您交的是什么材料,但他们很重视您这份东西,说只要您愿意把这份东西给他们,多少钱您都可以开口。侯老师我偷偷告诉您,他们很有钱,您尽可以开高点。我只是跑跑腿,如果这件事办好了,我也能拿点奖励,我绝对不会忘记侯老师您的人情,如果您选择继续在这儿教书,我保证以后整个苗高乡没有人敢动您半分。”

    侯贵平咬牙摇头。“不用跟我说了,我今天去市公安局你们马上就知道了,我算是领教了你们的能耐。不过想用钱买回我手里这个东西,不可能!不管多少钱,我都不会交给你们!”

    岳军咬咬牙,冷声道:“侯老师,我对您个人没有任何意见,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您来我们镇教书,也算和我有缘。我跟您说句实话,我凭良心建议您这事不要管了,一是您根本管不了,二是您再管会有大麻烦!”

    侯贵平握了握拳头,伸手狠狠指着对方。“你想威胁我是吧?”

    岳军害怕再被他揍,向后退一步。“我只是按他们说的,把好话坏话都带给您,具体怎么做,您自己看着办吧。”

    “滚出去!”

    小板凳哼了一声,捡起地上的红包,转身开门就走。

    侯贵平拿起桌上的酒,连倒三杯喝完,半斤白酒下肚,他红着脸喘着粗气,头脑却更加清醒。

    他掏出笔,在信纸上写道:

    小静:

    我拿到了一些证据,翁美香的事远比我想象的复杂,这些罪犯很有势力,我不能在平康久留了。我不害怕他们会怎么对付我,但这件事在平康无法处理,我必须尽快回学校,学校里有更多的法律资源,我到时会把情况报到省公安厅和省检察院,我一定要给受害学生一个交代。明天早上我去给学生们做剩下的教学安排,下午我就回江市。

    平

    2001年11月16日

    写完信,酒劲涌上来,浑身燥热,他把信装进信封,贴上邮票,离开宿舍,把信投到了校门口的信箱里。

    他站在原地,一阵冷风吹来,浑身一个激灵,望着这片山区夜晚层峦叠嶂的黑色天幕,满腔的愤懑无处发泄。

    以前他觉得这片天空像黑宝石一样,宁静而美丽。

    此刻,他突然发觉,这片天空黑得那么彻底,没有一丝光亮。

    他想大声吼叫,又怕惊扰学校里的住宿生,他喘着粗气开始绕着学校的土操场一圈圈奔跑,挥洒着体内的酒精和汗水,尽情奔跑。

    一直到汗水湿透了衣服,他再也跑不动了,才停下来,慢慢走回宿舍。

    他架起煤炉,烧了一壶开水,准备好好洗个澡,然后好好地在这里睡最后一觉,等醒来后,天就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