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老大飞身下来倚在破庙门柱,双臂抱在胸前,风吹着他的红袍子在身后翻飞,他看着孟笑离在暴雨中转圈,然后高声问道:“姑娘,你告诉我,自由是什么?”

    孟笑离停住脚,任凭雨水在脸上灌溉,闭着眼想了好一阵,一抹脸上的雨水说:“自由就是生命,就是活着。”

    独孤老大垂眼捋须,摇了摇头说道:“人活着才不自由。我问尽天下人,得到了不同的答案,他们说自由是皇之权,丐之野,圣之尊,商之金,文之慧,武之精,山之康,水之寿。”

    孟笑离在雨中踱步,分析道:“如今我就成了乞丐,乞丐哪配得到圣人般的尊崇,我没有皇权,没有商人的财势,没有文人的智慧,失去了健康,寿命即将被夺去,连武功都令世人戏谑,一个人如果样样都要那是痴人说梦,一个人如果样样皆无,便如我这般被强者吞噬。”说罢,孟笑离一阵苦笑。

    独孤老大捋须沉思,说道:“老夫追求了一辈子自由,终是不知自由为何物,我觉得我已经足够自由,但当有人向我宣布我自由了,我还会有一种被释放了的不假思索。自由对我永远有一种诱惑力,使我趋之若鹜,欲罢不能,对于自由,我永远有一种贪得无厌的渴望。我以为自由是不断攀升的内力,便不断探索更高的武功秘法,练就了绝顶的武功,可在这世上依然有诸般的束手束脚,所以我想问问你,这自由到底怎么才能达到?”然后独孤老大便像一个孩子般,迫切的望向雨中的孟笑离,好奇的问道:“将死之人,你能告诉我怎么样才能得到自由吗?”

    孟笑离惨然一笑,说:“自由如此简单,可是我时间不多了。”独孤老大便一把拉过孟笑离,将她带进庙内,说道:“与你聊的兴起,先别死了,救活你再说。”于是独孤老大与孟笑离一前一后坐在台子上,独孤老大运功在手推向孟笑离任督二脉。

    孟笑离兀自在打着哆嗦,顿觉一团热流从背后融融侵入肌体,五脏六腑在体内翻江倒海,说不上的千般难耐,最后汇入脾胃,汩汩的涌向喉口,孟笑离忍不住“哇”的喷出一口黑血,遂将五脏毒都给解了,连同体内之寒逐渐从周身升腾散去,又觉背后微微凉意,三焦之火便开始翻腾,孟笑离五心烦热,炙烤的一张脸红彤彤的,又能感觉背后的凉意逐渐渗透,水火在体内不相容,便搅的孟笑离痛苦难耐,浑身颤抖。

    直到天明,雨过天晴,阳光洒进破庙内,照在了一地的冠鬣帮门徒的尸体上,孟笑离体内的热毒在周身蒸蒸消散,方觉浑身舒适,只是异常的疲累。独孤老大将孟笑离身上的五脏毒解了,又化去了她身上的冰火掌,然后翻开了冠鬣帮遗在破庙内的几箱银锭,为孟笑离买来恢复元气的汤药,用一只破瓦罐熬煮了。

    孟笑离每日不落的喝着养元气的药,过了十几天,孟笑离自觉身上的伤虽未痊愈,但已逐渐大好了,冠鬣帮门徒的尸体都被独孤老大清理了出去,剩下这几箱银锭是祸患,冠鬣帮早晚会找到这里来,孟笑离便打算离开此地。

    此时独孤老大从外面回来,手里捧着一包东西,兴致高昂的跳进破庙,走到孟笑离身前,说道:“看看这是什么!”孟笑离眼见独孤老大将油纸包打开,里面香气扑鼻,原来是两只烧鸡,独孤老大笑说:“这群徒孙虽不干好事,好歹剩下这几箱宝贝,咱们虽带不走,倒够咱们好吃好喝一阵了,这只烧鸡给你。”说着将一只烧鸡递给孟笑离,孟笑离好久没吃肉了,一见之下也是口水横流,赶忙接了,独孤老大便抓起第二只,大快朵颐的撕咬起来。

    孟笑离也不顾形象,风卷残云似的吃了起来,又问道:“你说你没银子,这不全是银子吗,你为何不多拿他一些,够后半辈子活的了。”

    独孤老大却摇摇头说:“不行,人家的银子都刻着记号呢,只要花出去早晚会追查到咱们身上,被人揪住,臭名会传遍整个江湖,人人都道我独孤老大是个贼偷之辈,岂不是不值,咱只是救急偷着花花而已。”

    独孤老大一边吃,一边举起酒壶饮酒,并感叹道:“美哉美哉!”然后将酒壶递给孟笑离,笑说:“你要不要来点?”孟笑离吃的正发荤,顾也不顾夺过酒壶就如饮水一般,“咕嘟咕嘟”饮了一大口,然后闭着眼大张着口,笑叹:“好酒!”

    然后孟笑离一边吃一边问独孤老大:“前辈,你的武功有多高啊?”独孤老大停住口,想了一下,说道:“你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啊,武功高低是要看对手如何的。”孟笑离便将她一路上认识的几个人念了出来:“比塞外毒蜂,辽东鬼蝠王如何?”独孤老大边吃边摇摇头说:“他们不配与我交手。”孟笑离又说:“那比冷面书生吴玉虬如何?”独孤老大又一挥手,笑说:“那是徒孙。”孟笑离接着又追问道:“比射月神教的锦绣、绫罗又如何?”独孤老大哈哈大笑,回答说:“那是徒孙的徒孙。”

    孟笑离见独孤老大云淡风轻的吃着烧鸡,便凑过去蹲下身,望着独孤老大,问道:“前辈既然武功这么高,可有弟子?”

    独孤老大听问,却头也不抬,边吃边道:“我独孤老大一生从未娶过一个女人,何况是弟子,女人是纠缠,弟子是麻烦。我游荡江湖要的就是一身轻,自由快活。”

    孟笑离一擦嘴上的油,认真的看向独孤老大,真挚的问道:“那,您看我行吗?”一句话说的独孤老大一愣,方才定定的看着孟笑离,不可思议的说道:“我拿你当知己,你居然要拜我为师?”说罢,跳起身,一甩袖子怒道:“早知道不该救你的,本以为你与我说话投机,江湖上没一个能与我聊得来的,想着救活你,我们探讨探讨,不成想,你原来动的是这个心思。”说着连连摆手,好似自言自语般念道:“不好玩,不好玩,女人就是麻烦,不行,我得走了。”

    独孤老大说完,烧鸡也不要了,轻身一跳,飞身离开,孟笑离见状心中莫名其妙,哪肯轻易放走这个武林高手,于是念动“风”字决,使用玄莫派轻身法追了出去。

    独孤老大用轻功跑了,孟笑离便在后面用轻身法追,孟笑离虽武功平平,却承袭的是江湖上名噪一时的玄莫派轻身法,轻功是一绝,虽打不过独孤老大,追他却轻而易举,独孤老大跑出去百里,回头见到孟笑离几步便跟了上来,独孤老大再跑百里,转头见仍没甩掉孟笑离,独孤老大心中纳罕:“这姑娘虽一时半会追不过我,但是这姑娘能一直跟我跟的这么紧,轻功已是厉害非凡。”

    独孤老大自是对孟笑离有了一番另眼相看,但自信天底下没有他独孤老大甩不脱的人,于是加快脚步,飞身远去,孟笑离不急不喘紧追不舍。

    二人你追我赶竟跑了一天一夜,独孤老大终于停下步伐,落在地上,手扶着一颗杨树,大口的喘息起来,一只手不停的擦满头满脸的汗水,不多时孟笑离飞身下来,落在离独孤老大不远的一颗树边,背靠在树上,也自喘个不休。

    独孤老大连连的摆手,一边大口喘气,一边叹道:“想不到我独孤老大横行江湖几十年,竟被一个黄毛丫头追的喘不过气。”孟笑离也喘息叹道:“我也没想到我学了一辈子轻身法,一直没见有什么用处,结果是用来追你派上了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