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1/2)
自打皇榜一出，外头镇日里头乱纷纷的。虽说碧霞天君的门庭冷清了许多，另外一处地方，倒突然门庭若市起来——这个地方便是内务府。
前些日子，太后召了画师给几个世家的女儿画像，听说是为皇帝选妃——没有被选中的京中高门少不得直恨的牙痒痒，有这等的好事，为何不落在自己家的女孩儿身上？
后头不知怎的，却突然下了大选的圣谕，大家这么偷偷一打听，宫里头传出来的消息，说是皇帝瞧不上那几个世家的女儿，嫌弃她们不是倾国之貌，这才有了后头的选秀之事。
选秀放在寻常百姓的家中，不过是骨肉分离，少不得悲悲戚戚一场的，可在门阀世家眼中，却别有一翻计较——新帝正值壮年，却从不过问国事，大小事都由太后尉氏做主，奏折十回有九回见不着朱批，上头拓的往往都是太后尉氏寿康斋的印。这回的选秀算是皇帝头一回正儿八经下的圣旨，是正正经经皇帝的意思呢。
家中有女儿待字闺中的，自然为这等峰回路转之事眉开眼笑，父兄少不得下足了功夫教唆着女儿借着这一回采选，雀屏高中，乘势叫全家合族飞黄腾达。
于是内务府门前走动的人自然越发地多了起来。
有在私下里头打听皇帝在女色上偏好的，是属意风仪端凝的，还是妖艳媚人的？是偏好温柔顺婉的，还是稚绿娇红的？有人暗地里上下打点，免得被第一轮筛下来，见不到天颜，更有那手眼通天的，托了路子给皇帝身边的贴身大太监刘全上供，好叫那刘大公公照拂一二的。
京都里头有一名不起眼的三品官儿，工部侍郎赵岑——赵岑家中有两位女儿，俱是待嫁闺中的年龄，也亦是在采选之列。
皇榜贴出来的第三日头上，赵岑家中就迎来了前来宣旨的太监，赵岑带着夫人并两个女儿头一日浴身熏香，隔日清早天色未亮，赵府中门大开，在庭院内朝南摆起两尺宽一丈长的香案，案头上香炉等物品一应俱全，赵府诸人在庭院中翘首以盼，等了又等，直到快晌午时分才将传旨的公公盼了来，赵府上下三四十余口人在底下乌拉拉的跪下来接旨，那公公宣了旨，赵岑忙上前双手接过圣旨，又悄悄地拉了那太监的手，不动声色地将一整锭银子塞在那太监手中，一面笑道：“花厅略备了些薄酒，还请公公将就用些。”
那公公收了银子，眉开眼笑地朝着赵岑拱了拱手道：“赵大人不必客气，奴婢还有皇命在身，恕难从命了。”
赵岑也知他们不敢在外头多做逗留，怕落下联络外臣的口实，又见他收了银子，当即也不多留，只捧了圣旨道：“如此有劳公公了。”
那公公朝下看了一眼，却见赵家的两位小姐袅袅婷婷立在下头，因为赵家旧籍乃是南朝人士，家里的女眷便也格外的清丽秀美纤弱雅致些，更何况今日为了接旨，两位小姐都是盛装打扮，流苏妩媚，罗襦缀花，钗环琳琅，织锦铺陈，一眼望去只觉得红妆粉黛，顾盼生姿。
那公公瞧了一眼这两位小姐，不由一笑：“大人家的两位千金请务必多做些功课——”侧身回望一眼，跟着后头的左右小太监明白他的意思，往后退了一退，那公公压低声音，递了一句话给赵岑：“赵大人，师傅叫奴婢给大人带一句话，皇上在奴婢师傅王公公面前曾提过一句，说中宫虚悬，还请大人替小姐们好生准备着，可千万别舍不得，平白地误了小姐们的前程。”
这太监提到的师傅乃是在皇帝御驾前伺候茶水的王平，赵岑同他素有几分浅交情，此时听得他提起王平的名号，忙点头应道：“自然不敢舍不得，只是下官家的女眷气质粗陋，京中闺秀如云，哪里敢奢望能入得龙眼，得伴御驾跟前？若是她们有这个福分能伺候皇上，便是我赵家阖家上下求都求不来的福气了。”
那公公又笑着奉承道：“两位小姐容貌如此出众，天生丽质，将来怕是福气不浅哟。”
赵岑知他不过是场面上的奉承话，一面转身将手中的圣旨转身交给夫人，一面躬身将那公公往外送，一面又道：“公公谬赞了。”
那公公笑吟吟道：“师傅还有一句话留给大人，里头的事情还请大人放心，若是师傅能为大人周旋一二的地方，师傅定是尽心尽力的。”
赵岑谦恭道：“还请公公回去给王公公带一句话，改日王公公有闲，还请赏脸小酌一杯。”
那公公忙道：“大人的话，奴婢一定带到。”他往外走了几步，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回转身来道，“奴婢还有一句话刚刚忘记提醒大人了，今儿的恩旨是单单给两位小姐的，可是大人府上其他的良家子按律也是要参加采选的，也请大人隔日将府上良家子的名册造了送到内务府，到时候按选定的日子将人送到顺贞门来，虽然同府上的小姐们不是一个日子，可大人也千万别忘了。”
赵岑还没开口，冷不防一旁捧了圣旨的赵家夫人孙氏听到刚才那公公称赞自家女儿容貌出色，故而颇有几分自得，此刻忙笑着接口道：“不会忘，不会忘，这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妾身打点的，莫说是漏下一个大活人，便是漏下一只苍蝇一只蚊虫，也是万万不能够的！况且那名册已是早早儿备下了，现下也能交付给公公呢。”
赵岑听孙氏突然接口，又说了些不知轻重的话，只咳了一声，冷声叱责道：“皇上的钦差面前，哪里有你插话的份儿？还不快些儿给我退下！”
这一句话说得孙氏脸上红一块的白一块，况且有外人在场，又不敢强辨，那公公见状好笑，不由打圆场：“夫人贤惠，众所周知，况且奴婢已将圣旨宣了，也不讲这些规矩了，夫人切莫在意。”他见赵夫人讪讪陪笑，便又给那赵夫人一个台阶道：“夫人既然将名册备下，不如由奴婢现在便带回内务府去，免得府上舟马劳顿再给奴婢送来。”
前些日子，太后召了画师给几个世家的女儿画像，听说是为皇帝选妃——没有被选中的京中高门少不得直恨的牙痒痒，有这等的好事，为何不落在自己家的女孩儿身上？
后头不知怎的，却突然下了大选的圣谕，大家这么偷偷一打听，宫里头传出来的消息，说是皇帝瞧不上那几个世家的女儿，嫌弃她们不是倾国之貌，这才有了后头的选秀之事。
选秀放在寻常百姓的家中，不过是骨肉分离，少不得悲悲戚戚一场的，可在门阀世家眼中，却别有一翻计较——新帝正值壮年，却从不过问国事，大小事都由太后尉氏做主，奏折十回有九回见不着朱批，上头拓的往往都是太后尉氏寿康斋的印。这回的选秀算是皇帝头一回正儿八经下的圣旨，是正正经经皇帝的意思呢。
家中有女儿待字闺中的，自然为这等峰回路转之事眉开眼笑，父兄少不得下足了功夫教唆着女儿借着这一回采选，雀屏高中，乘势叫全家合族飞黄腾达。
于是内务府门前走动的人自然越发地多了起来。
有在私下里头打听皇帝在女色上偏好的，是属意风仪端凝的，还是妖艳媚人的？是偏好温柔顺婉的，还是稚绿娇红的？有人暗地里上下打点，免得被第一轮筛下来，见不到天颜，更有那手眼通天的，托了路子给皇帝身边的贴身大太监刘全上供，好叫那刘大公公照拂一二的。
京都里头有一名不起眼的三品官儿，工部侍郎赵岑——赵岑家中有两位女儿，俱是待嫁闺中的年龄，也亦是在采选之列。
皇榜贴出来的第三日头上，赵岑家中就迎来了前来宣旨的太监，赵岑带着夫人并两个女儿头一日浴身熏香，隔日清早天色未亮，赵府中门大开，在庭院内朝南摆起两尺宽一丈长的香案，案头上香炉等物品一应俱全，赵府诸人在庭院中翘首以盼，等了又等，直到快晌午时分才将传旨的公公盼了来，赵府上下三四十余口人在底下乌拉拉的跪下来接旨，那公公宣了旨，赵岑忙上前双手接过圣旨，又悄悄地拉了那太监的手，不动声色地将一整锭银子塞在那太监手中，一面笑道：“花厅略备了些薄酒，还请公公将就用些。”
那公公收了银子，眉开眼笑地朝着赵岑拱了拱手道：“赵大人不必客气，奴婢还有皇命在身，恕难从命了。”
赵岑也知他们不敢在外头多做逗留，怕落下联络外臣的口实，又见他收了银子，当即也不多留，只捧了圣旨道：“如此有劳公公了。”
那公公朝下看了一眼，却见赵家的两位小姐袅袅婷婷立在下头，因为赵家旧籍乃是南朝人士，家里的女眷便也格外的清丽秀美纤弱雅致些，更何况今日为了接旨，两位小姐都是盛装打扮，流苏妩媚，罗襦缀花，钗环琳琅，织锦铺陈，一眼望去只觉得红妆粉黛，顾盼生姿。
那公公瞧了一眼这两位小姐，不由一笑：“大人家的两位千金请务必多做些功课——”侧身回望一眼，跟着后头的左右小太监明白他的意思，往后退了一退，那公公压低声音，递了一句话给赵岑：“赵大人，师傅叫奴婢给大人带一句话，皇上在奴婢师傅王公公面前曾提过一句，说中宫虚悬，还请大人替小姐们好生准备着，可千万别舍不得，平白地误了小姐们的前程。”
这太监提到的师傅乃是在皇帝御驾前伺候茶水的王平，赵岑同他素有几分浅交情，此时听得他提起王平的名号，忙点头应道：“自然不敢舍不得，只是下官家的女眷气质粗陋，京中闺秀如云，哪里敢奢望能入得龙眼，得伴御驾跟前？若是她们有这个福分能伺候皇上，便是我赵家阖家上下求都求不来的福气了。”
那公公又笑着奉承道：“两位小姐容貌如此出众，天生丽质，将来怕是福气不浅哟。”
赵岑知他不过是场面上的奉承话，一面转身将手中的圣旨转身交给夫人，一面躬身将那公公往外送，一面又道：“公公谬赞了。”
那公公笑吟吟道：“师傅还有一句话留给大人，里头的事情还请大人放心，若是师傅能为大人周旋一二的地方，师傅定是尽心尽力的。”
赵岑谦恭道：“还请公公回去给王公公带一句话，改日王公公有闲，还请赏脸小酌一杯。”
那公公忙道：“大人的话，奴婢一定带到。”他往外走了几步，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回转身来道，“奴婢还有一句话刚刚忘记提醒大人了，今儿的恩旨是单单给两位小姐的，可是大人府上其他的良家子按律也是要参加采选的，也请大人隔日将府上良家子的名册造了送到内务府，到时候按选定的日子将人送到顺贞门来，虽然同府上的小姐们不是一个日子，可大人也千万别忘了。”
赵岑还没开口，冷不防一旁捧了圣旨的赵家夫人孙氏听到刚才那公公称赞自家女儿容貌出色，故而颇有几分自得，此刻忙笑着接口道：“不会忘，不会忘，这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妾身打点的，莫说是漏下一个大活人，便是漏下一只苍蝇一只蚊虫，也是万万不能够的！况且那名册已是早早儿备下了，现下也能交付给公公呢。”
赵岑听孙氏突然接口，又说了些不知轻重的话，只咳了一声，冷声叱责道：“皇上的钦差面前，哪里有你插话的份儿？还不快些儿给我退下！”
这一句话说得孙氏脸上红一块的白一块，况且有外人在场，又不敢强辨，那公公见状好笑，不由打圆场：“夫人贤惠，众所周知，况且奴婢已将圣旨宣了，也不讲这些规矩了，夫人切莫在意。”他见赵夫人讪讪陪笑，便又给那赵夫人一个台阶道：“夫人既然将名册备下，不如由奴婢现在便带回内务府去，免得府上舟马劳顿再给奴婢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