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朝蕴大剌剌坐在柳州知府家正堂里的首座上,怡然品着姚知府亲自泡给她的新茶。

    她并没心思去品,呷两口就搁了杯子,脸色微沉。

    “姚知府,洛水流过你们柳州,又不是生根在这里,你明知并州天旱,又为何拉上水闸,不给下面的并州用水呢?”

    姚知府面露难色,“殿下,实不相瞒,我们柳州多地也连着两月没有下雨了。”

    郦朝蕴眉尖一蹙,冷语道:“你们还没到要保命的地步,眼见着下游受灾,你却囤水不放,姓姚的,你好大胆子!”

    姚知府旋即跪倒在郦朝蕴脚下。

    “殿下恕罪,微臣也不怕殿下恼,便和殿下说几句肺腑之言。所谓为官者,为民请愿。”

    “微臣是柳州的父母官,自然为柳州这方百姓的生计考量,如今,并州灾患已重,而柳州灾情初显,孰重孰轻了然于心。”

    “一洛河之水不能保全这两洲,相信此情若报与陛下,陛下也只能忍痛割舍一二,是舍重保轻,还是一同受灾,殿下也应当三思呀。”

    态度还算诚恳,说的也的确是肺腑之言,可这话却着实窝心,郦朝蕴哼了一声。

    “你的话确有可取之处,但洛水究竟不是你一家的,你这般揽着不放,并州民情激愤,你就不怕并州百姓过来,堵了你的府衙吗?”

    姚知府扣了个头,“微臣为柳州,不惜此身。”

    郦朝蕴霍然起身,“那你就好自为之。”

    是夜,已到子时末,郦朝蕴仍难以安睡,遂披衣下床,独自在澄明的月色下忧愁踱步。

    虽照前世说来,下月月中西北几州就会有大雨骤降,她也交待了阿诺去祈雨,所以等一等也无妨,可此时正是庄稼疯长的时节,早一天有水灌溉,日后就会多些收成,百姓勉强温饱,不至挨饿。

    可江南之行,借父子情,她还算轻松的要到了她想要的,如今到了柳州,若姓姚的执意不松口,把柳州的事报了上去,母皇未必不会像姓姚的所说,直接舍了并州。

    毕竟,谁会拿两个州,去赌一场不知道落不落得下来的雨呢?

    怎么办呢?郦朝蕴颇觉棘手,那姓姚的又没什么把柄在她手中,好让她拿捏的。

    正一筹莫展的时候,忽听到静夜中有压抑着的低泣声,好像是墙那边传来的。

    她们姐妹住的院子与隔墙那院并不相通,那里是姚知府内眷住的地方。

    郦朝蕴悄悄贴近墙根,哭泣声听起来也便清晰了一些,那清润音色,似乎是一个年轻男子的。

    无声听了会儿,郦朝蕴开口问道:“你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