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开方吗?”华佗问,“现在这样也能凑合着活,但你弄得太过火的话可能会死。”

    “哎呀,这么可怜的吗?”你装模作样地说,戳了戳郭嘉的肋骨。

    “有节制地正常行房倒不会出大问题,但这个家伙和你有仇吧。”

    “先留个方子给我吧,表哥。他醒了后我再判断是好好养还是扔出去。”

    华佗在一片木牍上写下药方后并没有立刻跟你说注意事项,而是又拿起一片木牍,边写边说:“你最近太劳累了,伤精耗血,你的也得改了。最好的方子还是好好休息。”

    天色尚早,连晌午都没到,华佗又要出门行医。你叫住他,说:“晚上别自己去野地里挖尸体解剖,广陵都传起每到满月就会有怪物去吃死尸的传说了。死囚和绣衣楼控制的义庄里的尸体随你处理,我早就吩咐下去了,你要用的时候找个鸢使说一声就会有人带你去。那些多少经过清理,不比土里被虫和野兽啃过的好用?你……”

    “知道了!你好啰嗦。”

    你笑眯眯地看着华佗逃也似地离开的背影。话未说完便被人打断通常会令你不悦,但和华佗这种心思单纯的人聊天对你来说是一种放松。

    虽然表兄妹的关系只是一次潜入中的借口,但野狗还是慢慢变成了散养的家犬。

    4.

    华佗修改后的补药和使君子汤端上来的时候,你已回到书房处理了一段时间的文书。陈登在一旁的矮榻上假寐,嗅到熟悉的药汤气味后,他如卧针毡,再也躺不下去。他终于明白了你今日对他的偷懒行为视而不见的原因,苦笑着坐了起来。

    你清晨上值时便注意到陈登一大早就哈欠连天,猜他多半要来你这儿躲懒——真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跑到上司的书房打盹,难道在正勤勉工作的上司身旁能睡得更香甜吗?你回忆了一下以前去宫里帮刘辩处理奏疏的情况,只觉得气不打一出来,因为你没有一个像自己一样尽职尽责的好上司。刘辩只会在你做这些额外的工作时像只黏人的宠物似地打扰你,然后在你的再三催促下才不情不愿地拿起几本必须由他亲自处理的奏疏,敷衍地拿笔划拉几下。

    不过,这次你觉得陈登来得正好,因为你可以强迫他陪你一起喝药了,喝被你加了不必要的药材的使君子汤。你早就问过华佗了,他说加点黄连没事。

    你满意地看到陈登的脸诚实地皱了起来后,才端起自己的药碗一饮而尽。牛饮只能缩短痛苦的过程,不能祛除恶心的回味。补药很少有是纯粹的苦味的,因为补益药大多是甘味,但你不明白为什么它们混合在一起熬煮后,就变成了厚重的酸苦中带着丝丝缕缕的甜腻的古怪又令人作呕的味道。

    加料的苦药驱逐了陈登的睡意,他认命地回去工作了。

    你看到他还算活泼的模样,暗自松了口气。数月前,得知蟹婆的死讯后,东阳被袁术屠城后产生的梦魇再次开始夜夜惊扰本就未恢复健康的陈登。

    陶谦死后,你就是实际上的徐州牧,要处理的公务早已不局限于广陵本地,袁术撤军后留下的满目疮痍更是使它增长了无数倍。本就有许多雀使死于那次对绣衣楼据点的毁灭性的打击——还是郭嘉,可恶的东西——此次虽保住了广陵,但伤亡的人手依旧不在少数。陈登在大致安排好东阳重建的事务后,便又返回广陵协助你,只是当你在阔别数日后与他再见时,他憔悴得让你以为自己终于劳累到出现了幻觉。彼时的他仿佛被风一吹就会倒下,连走过来向你行礼的动作都踉踉跄跄,你忙不迭地扶住了他。

    陈登来后还是帮你减轻了一些压力的,只是他依旧彻夜难眠。你记得他对你说过关于袁基的睡眠时间的传言,而他现在比传说中只睡一个时辰的袁基还狠,因为他每日多半连一个时辰都未睡够。

    你不愿再失去心腹。尽管你白日里并无关心他的闲暇,但还是在就寝前抽出时间,逼着他把安神汤喝下去,顺便和他聊聊天,助他早日解开心结……不,这种彻骨的仇恨并不会因为几句话和时间化解,你只希望陈登能早日振作起来,无论是为了东阳和广陵还是他自己。

    令你松了一口气的是,陈登最终还是好起来了,而且没像你原先担心的那样变成又一个贾诩。他还是嗜食鱼脍,常去帮陌生面孔的百姓看田,因为那些熟悉的人近乎尽数死在了那场将东阳的土地染成血色的暴行中。他仍与你像从前那样说说笑笑,在天气好时会躲进你的书房或芭蕉树下小憩,只偶尔会流露出噩梦对他的影响。

    “我知道,你和袁氏的长公子有些交情。”

    在私下里,你与他的相处如多年好友,他也不再那么恪守口头上的礼节,整日主公长、主公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