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倒霉,做起什么事来都不顺心。明珠心头拥泪如注,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复学头一天的头一堂课,会是七王的兵法。更没想到,自己就与任西青随意开了些玩笑,便被七王捉了个正着。

    果然是她的克星,一刻都大意不得。

    萧衍沉着脸立在学堂门外,如玉的一张俊容上阴云密布,冷眼觑着她,面色前所未有的寒凛。明珠被唬住了,这副模样,便是傻子也知道他在生气,本就是杀伐果决的人,这段日子待她太过和煦温柔,倒令她忘了他原本的本性了。

    明珠小脸上一垮,心知自己今日是躲不过了。她恹恹的,转头悄悄觑了眼二兄,一双莹莹生动的大眼睛里写满无辜同可怜。

    赵二郎瞥见了,心中霎时涌起一丝不忍。幺妹一贯是心头肉,家中人人都对她千娇万宠呵护备至,他自然也把这个小娇娇放在掌心里疼爱。然而心疼妹妹归一码事,忌惮七王又是另一码事,博士之尊高高在上,这丫头犯了错,受罚是必不可少的。

    于是,在明珠水汪汪的眸儿注视下,礼鑫清了清嗓子,将手中的书册抬了起来,挡住了那道可怜巴巴惹人无限怜爱的目光。

    “……”明珠小肩膀一垮,霎时间无比消沉,礼书礼续都是指望不上的,她复又看向华珠。这回得到的反应更怪诞,那位四姐直接跟她飞了个眼色,抬起下巴阴阳怪气地挤了挤眉毛。

    明珠更加消沉了。边儿上任四郎都快笑抽筋了,碍于博士在外,他不敢笑出声,只好伏在桌案上深埋着头,一张清俊容颜埋在臂弯里,肩膀不住地抽动。她心中气得厉害,小脚一提狠狠就朝他踩了下去,齿缝里挤出几个字:“得意得很呢,嗯?”

    任西青吃痛,一声低吟几乎冲口而出,让他狠狠咽了回去。他抬起眼,白净的面孔笑得涨红一片,压低了声音道:“你这疯丫头,哪儿有半点名门闺秀的德性?”

    其实倒不是明珠没有德性,而是在太学馆的一年多来,她与同窗们实在太熟稔了。世家子女们自幼生长在高门,笼子里的金丝雀儿似的,想振翅高飞,羽翼却被束缚了,再锦衣玉食的日子也不及无拘无束的自由。入太学馆是个契机,让他们走出了兽头门,见识了全然不同的天地,压抑的许久,难免得稍稍释放几分。

    赵七娘子原就是活泼的性子,平日里条条框框捆缚着,如今松泛下来,自然变得活泼灵动。

    不过这回倒有些活泼过了头,与西青打闹让七王看见,着实是教人伤悲。

    明珠伤悲了会儿,也无可奈何,只能耷拉着小脑袋站起身,在一众太学们的注目下一步一艰难地往大门走。

    众人大多咬牙憋着笑,细想,这位赵府的幺姑娘也是可怜见的。七王博士为人严厉苛刻,这点众所周知,然而对这个小丫头却是严苛中的严苛,课业没做好要罚,书背不上来要罚,连随便和人说句话都会招来无妄之灾。

    大家摇头感叹,赵七娘子着实不易。

    提步朝前行,七王立在门前,高大挺拔的身影挡去大片头顶的日光。那张眉目如画的俊脸背着光,莫名其透出几分阴沉可怖的意味。明珠垂着头,只觉浑身的寒毛都根根乍立起来,他的眼神很吓人,即便不抬头,她也知道那灼灼的目光盯着自己,让她本能地想要躲闪。

    硬着头皮走上前,她毕恭毕敬地跟他见了个礼,嗓音软糯娇柔,“博士。”

    他的目光落在她头顶的位置,视线上下扫一遭,似乎不甚满意,眉头微微拧起,“你方才在做什么?”

    “我……”明珠一滞,好一会儿才声若蚊蚋地挤出下半句话,“没做什么呢。”

    萧衍都快被她气死了。

    一个年仅十四的姑娘,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难道不明白男女授受不亲这个道理么?大庭广众之下与个男学生拉拉扯扯,这成什么体统?她在他眼皮子底下跟其它男人亲近,是真的懵懂无知,还是全然当他死了?

    七王面色阴沉,线条优雅的薄唇紧抿成一条线,觑着她,半晌不发一言。明珠被看得浑身毛毛的,一头害怕一头又很委屈,不明白自己又做错什么了,他对她严苛得有些不讲理,不管做什么都能挑出一大堆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