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到尧族皇宫已经是暮色沉沉的时候,唯有硕大灰黑的石山还有满山五光十色的灯笼,其余景致皆不得见。

    今晨林中雀鸟声此起彼伏,张狂而有力地响彻整片墨绿的高林,搅得屋内的人不便再睡下去。

    才到卯时,纸糊的窗棂早已透进来黄白色的日光,筛成一格格的方块,落在地上,煞是光辉美丽。

    小月被光线逼得睁开眼,她动了动手又在被子中攥拳,浑身的力气好像已经回到自己身上,朦胧模糊的光束中,见到一个安静玉立的背影落在窗边。

    她侧着头看着他,越过他的肩望到微开的窗外重叠的山脉,渐渐将他的背影融入青山绿树中,他与光同在,端如谪仙。

    这样的人怎么会动辄就要倾覆尧族?

    那背影被身后的声音惊动,转过了身,声音沉静温和:“可是恢复了?”

    小月怔了怔,她望着萧长云,素来矍铄明亮的眼中蒙上一层疲惫,可微微上扬的嘴角依旧昭示着他平稳的心绪。

    她半起身,微微福礼:“是小月僭越,昨晚昏了头留公子在这里,竟叫公子一夜未睡好。”

    她也不敢相信,昨夜那个出声留下萧长云的人是自己。如今清醒了,又开始自觉地保持主仆间该有的距离。

    萧长云只是静静看着她,笑意隐去:“相互照拂,不必内疚。”

    绵骨散的威力褪去,人也变得格外清醒,小月想起了正事:“公子,今日尧族真的会请出司徒舟吗?”

    萧长云走近几步,坐到她的床榻边,淡然一笑并未说话。

    小月见他胸有成竹,也觉得没必要替他担心。她转念一想忽又道:“或许应该让莫喻同来,这样昨晚也不必如此惊险。”

    萧长云一扬眉,眼睛看向窗外那摇曳的树干,在床板上似有若无地打着节奏,静静开口:“莫喻虽然是尘外天的人,不过对我却算言听计从。他若不在那儿,难保谢玉峰会心软而放了南又来寻我。”

    “原来如此,尘外天是南又最好的安身之所,在那儿不必担心她的生命会有恙。”小月不由抓紧被子,终于明白萧长云为何执意只带了她一人出来。

    他将更忠心的莫喻留给了南又,至于他自己,则带了她这个心思不定的别国人。

    萧长云看着她微蹙的眉心,那颗鲜红的朱砂痣,在越发明亮的日光下明媚动人。长睫下那双剪水双瞳暗藏了许多复杂情绪,莫名的沉抑忽然笼罩在二人中间。

    他翩然起身,看着窗外时不时被风带过的窜动树枝道:“起风了,我们也该去见见他们了。”

    小月昨晚昏昏沉沉地从华茂殿到这房间,起身才发觉自己居然没有住在女客的宫殿。萧长云径直将自己带到了他房间,大约也是怕男客进入内宫不太适合。

    她换上宫人们送来水绿色裙装,简雅轻灵。镜中的女子使了一个拔剑挥斩的姿势,竟没有觉得不适,顿时对这身素净便宜的宫装颇为满意。

    打开门,只见萧长云坐在回廊上等着她。他换上了玄天色的常服,即便没有锦衣华服,也盖不住他皎皎出尘的气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