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不说话,娄蓝也不说话,两个人对视着,目光胶着间仿佛有重逾千斤的铁坠子坠在两人中间,谁先张嘴,那重量就要压到自己身上。

    娄蓝有的是时间,她等得起,然而娄月诗是拍戏间歇赶时间过来的,打扮得时髦又华丽的女人脸上的戏装都没卸,抬了抬沉沉的睫毛,她妩媚的笑,终于轻声细语道:“姐姐,受苦了。”

    娄蓝不发一言,看着娄月诗在自己面前作戏,觉得她活像是电视剧里的妖精蹦了出来,在自己眼前张牙舞爪,装腔作势。

    娄月诗没得到回应也不生气,上前一步关上门,不开灯,就站在阴影里向她道:“姐姐,我这次来,是要告诉一个不好的消息的。”

    她声音清淡,微微带着些软糯,像是寻常向姐姐撒娇的妹妹,语气里都是一言难尽的笑意:“姐姐,知道崔阿姨一向身体不好的,就昨天,也不知道是谁漏了出车祸的消息给她,刚才疗养院的人通知我说崔阿姨中风了,现在还在抢救呢。”

    娄月诗说完,得意的瞅着娄蓝,想看她的反应。

    娄蓝确实有些不能接受,刚才见娄月诗这样态度,她就已经不安,没料到娄月诗带来的竟是这样的消息,她愣了愣,迟钝的脑子开始运转,眼珠缓缓挪动,哽着嗓子十分艰辛的微微抬起氧气罩,断断续续道:“我如今都成这样了,们还不满足?从小到大,我妈妈是怎么对的,是怎么对们母女的?难道没有心么,连她都不肯放过?”

    她提到从前的往事,一幕一幕的画面如同在眼前滑过,心里面堵得慌,眼角便湿润起来。谁料到这些往事对娄月诗来讲却是不可说的逆鳞,从小到大,不管娄月诗做的再努力,做的再优秀,还总是赶不上这个继父带来的姐姐。娄蓝对她的笑,对她的包容,对她的一切善意,在她眼里都是一种施舍,是一种怜悯。

    本以为进了娱乐圈,她就能出人头地,能高人一等,可为什么娄蓝也要跟她一起?为什么制片方宁愿出更高的价格也要选娄蓝演戏?为什么娄蓝得到的资源都是最好的,她就要捡她不要的破烂工作,甚至出道的名头也要娄蓝替她打响?

    不……她不愿意,谁能愿意?眼下,她终于能走出这种阴影了,很快,很快……

    娄月诗看着娄蓝的目光变得阴沉沉的,娄蓝见了,不自觉握紧了拳头,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娄月诗,或者说,娄月诗从没在她面前露出过这样的表情。这种神经质的笑,还有森凉的目光,让她忽然觉得眼前的女人不是一个正常人,而是某个从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疯子。

    “妈妈?我肯让她死在前面,都已经是对得起她了。”娄月诗走近一步,俯下身看着娄蓝:“我忍们母女两个很久很久了,知道有多久么?从我十七岁生日那天得知我也是爸爸的亲生女儿那一刻起,之后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恨不得们死!”

    娄月诗的话,仿佛一道惊雷劈下来,将病床上的娄蓝劈的呆愣住了。她费力的吸着氧气,心脏又开始砰砰的跳,皮肤下大大小小的伤处都痛了起来,脑子嗡嗡地响。

    “说什么?”

    娄蓝呼吸艰难,氧气罩内的压力让她说话十分艰难,感觉一口气喘不上来,她直直的望向娄月诗的眼睛,黑暗里那双眼仿佛闪着毒蛇一般的光芒:“说什么?也是爸爸的女儿?”

    娄月诗没回答她,只是露出谜一般的笑,脚下的高跟鞋又踏前一步,凑近了她,甚至伸出手摸她的脸颊。

    “啪!”的声音清脆的响起,娄蓝打开她冰凉的手,娄月诗的话像是一把尖刀,破开了困扰她许久的那层迷雾,许许多多的事情都串联在一起,那些她不曾明白的过往……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难怪娄月诗和她越长越像,难怪她这样恨自己,难怪母亲在参加了娄月诗生日宴后精神急转直下,难怪爸爸会对她的态度疏离厌恶,难怪……

    想清楚这些的同时,她忽然明白了什么,那个女人就像是个疯子一般站在头顶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看向她,又对她道破这样的秘密,连傻子都能觉出危险来。娄月诗进门的时候把门顺手反锁了,而她如今双腿瘫痪,根本没有办法逃出去求救……

    果然,娄蓝没来得及多问出半句,被她重重拍开的娄月诗眯起眼睛,注视了娄蓝几秒钟,迅速按住了她的一只手。

    “干什么!”

    娄蓝被她手上的力道按得不能动弹,她连忙抬起另外一只胳膊,试图去按床头那暗红色的呼叫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