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平日冷淡寡言,此刻手执尸骨,锋芒毕露,“人骨与兽骨区别颇大,以肋骨而言,人肋十二对,牛羊肋十三对,猪肋十四到十六对!此乃数目之差,形态之差也甚大,人肋呈弧形,兽肋较平直;人肋肋角,弯曲曲度大,兽肋肋角大,弯曲曲度;人肋肋骨沟明显,呈现片状,兽骨各异,无片状特征;人肋第一肋有动静脉及斜角肌结节,兽骨无!第二肋有肋粗隆,兽骨无!”

    大厅死寂无声,唯听少年铿锵之音,直冲悬梁,久不绝。

    “我是仵作,验尸是我的职责所在,正如同你们是将领,杀人是你们的职责所在。谁也不比谁高贵,谁觉得比我高贵,先给我吃了他面前的人肋,就当我没告诉过他这是人肋!鄙弃我者,别受我的恩!”

    偏厅里顿时死寂无声。

    “我若没干过,今日能看见他的死?他早就被你们吃了肉,喝了汤,临了骨头倒掉喂了野狗!”

    众将皆怔。

    暮青顿时面覆寒霜,扫一眼众将,“我若没干过,今日能阻得了你们啃人排?”

    “我干过!”暮青答,却见偏厅里众将听闻此言,不少人露出古怪神色,有人更面露鄙弃,显然是想那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之论。

    “我……”齐贺顿怒,脸红脖子粗,“死者为大!怎可行此不道之事!难不成你干过?”

    “你见过死伤无数,你割过那些死伤之人的肉,剔过他们的骨,细细对比研究过?”暮青又问。

    齐贺一噎。

    气氛顿时有些冷,暮青一眼扫向齐贺,问:“你没瞧出来就代表没有?”

    听他一言,众将也觉得有道理,有几人的脸色顿时有些发青,今儿是给这子庆贺来的,她搞这么一出,存的啥心?

    她未剔肉看骨之前,只是瞧了眼桌上的羊排就断定是人骨,实在武断!

    肋粗隆为何物,没人听得懂,齐贺却站了起来,之前被顾老将军饮酒之事气得脸色发黑,此刻脸色白如纸,“你怎知这并非羊骨?此处乃军中,莫要危言耸听!行军打仗,我见过的死伤无数,大漠里晒成干尸的都见过!也未曾瞧得出这人肋与羊肋有何区别!”

    她将那根肋骨一举,“第二肋,此处可见肋粗隆,动物骨没有的特征。”

    一连走了五桌,她停下,道:“嗯,果然是人肋。”

    厅里静得可怕,只能听见少年走路的声音和骨头放在桌上的声音,而她剔肉的手法娴熟得叫人眼花。

    少年目光清冷,面色严肃,拿起他面前的那根羊排,刷刷两刀剔了两旁的肉,又举起细看,之后放下,不发一言地走去顾乾桌前,拿了羊排,剔肉,细看,放下,再往下一桌去。

    元修据案而坐,动都未动,只目光落进她手中,看她拿着一把古怪的刀开始剔羊排。利落的两刀,羊排两边肉已去,丝毫未伤骨。她拿着那排骨对光转了转,看了两眼,放下,忽然起身走来他面前。

    暮青手中忽现寒光,手腕一翻间,一把解剖刀已然在手。她动作太快,若非身上并无杀气,恐在坐的将领都要以为她欲行刺。

    偏厅里唯元修、顾老将军和暮青没动,顾老将军面色沉敛,元修望一眼桌上,眉宇间烈阳般的暖意尽去,几案漆色清冷,男子眼底忽见飞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