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重喜觉得今儿这日子定是没看黄历,来了个自荐入宫的少年,貌美难寻,本以为是好日子,哪知他性情古怪,名字还怎么也对不上这张脸!

    “我爹,贱名好养。”少年道。

    好养不好听,这花名册造出来,如何敢呈上去污陛下的眼?

    王重喜瞧了眼身份文牒,古水县永宁乡人,倒像是家道中落的人家的落脚地儿,但这名儿……真不像是曾有家世的人家取的。

    心中虽有疑,王重喜却知道这些都不归他管。美人司只管搜罗下俊美公子,登记造册,将陛下瞧中的送进宫中,如此而已。至于这些公子是何身份有何身世,不归美人司管,陛下也未必在意。

    陛下喜怒难测,性情放浪不羁,行事有些荒诞。这些年送入宫中的公子,帝宠永固者少,君恩大多不过一时,陛下腻烦了便不再理会了。那些公子在行宫里度日,如同身处冷宫,又有谁在意他们曾是何身份有何身世?便是有人死在了行宫里,也不过一张席子卷了,抬出宫外随意埋了。

    王重喜抬眸打量了眼暮青,这少年的名儿,花名册一呈上去,定能叫陛下眼前一亮!这姿容,陛下应该也能惊艳住,这性情……许也会觉得有趣吧。

    至于这分兴味能有多久,那便要看这少年的造化了。依他瞧着,这少年总是能得些时日的圣宠的。

    王重喜眯缝着眼笑了起来,身份文牒合上,递给了暮青,“公子好名字,定能一朝得君恩!”

    少年淡然立着,并无喜色。

    王重喜一笑,此时没有喜色,待日后家中和自己有了前程,便自会有喜色了,“咱们美人司里还有几位公子住着,待过些日子便有画师前来画像,公子这几日也且住在美人司里了。若名册和画像呈进宫,陛下想见公子,宫中自会有人来接。”

    简单将事一,他便起身,亲自带着暮青往住处去。身后太监们跟着,知道这是司监大人瞧出少年能得圣宠,提前巴结着了,不然哪会亲自带路?

    暮青随着王重喜走出暗房,行过一处花园,便见一湖。湖中静等着艘画舫,瞧这样子,竟要上船。

    暮青抬眸远望,见对岸合欢成林,点着一湖碎红,碎红下新绿千重,晨阳点在波心,白雁低飞,黄莺绕林,一幅人间盛景。

    风日晴和,少年负手立于船头,一身清霜总不散,眸底映着波光,心事千重。

    刺史府接近不得,行宫倒是个去处,险是险了些,但有条线索在宫中,她一直忽略了——死了的那位娘娘。

    义庄的守门人,爹是看了那娘娘的尸身被灭口的,但有没有可能是爹发现了什么被灭了口?表面上看是元隆帝下旨杀的爹,但有没有可能是杀那位娘娘的凶手所为?

    若是凶手所为,从那位娘娘的死因上入手,许能查到凶手。

    若是元隆帝所为,她为爹报仇也是要接近他的,不如现在就进宫!

    画舫湖中行得缓,行至对岸,竟过了半个多时辰。暮青随众太监上了岸,转过石径,眼前豁然一片新景。只见殿宇七重,合欢丛向两边开,美色深深关入林。

    暮青被带至东殿,在一旁偏殿住下。王重喜拨了两名太监服侍她,告诉她三日后有画师来,这几日若有事可差太监寻他,又命人丈量了暮青的身量体态,派人送了华衣来,这才领着剩下的人走了。

    暮青在屋中坐了,瞧屋里梨木红窗,华帐锦榻,妆台上一方铜镜,映着一张好容颜。暮青望着镜中容颜,若非这张脸,她进不得美人司,但这张脸很有可能会得圣眷,与帝相处若想瞒住她是女子不太容易,只能到时见招拆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