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道长受难,听闻下学子曾联名请愿,跪于盛京门外三日三夜,那年冬寒,有些学子为了请愿竟冻死在了城外!听闻,当时大寒寺方丈空相大师正闭关,为了此事中途出关下山进宫,不知他在宫中与太皇太后了什么,虽未保下无为道长的性命,却保下了其女。”

    暮青本要下子,听闻这话指间的棋子一落,啪地落在了棋盘上。

    这一声清脆,韩其初望着那落偏的棋子,目光渐深,但还是继续道:“当时武平侯府乃抄家灭门之罪,男丁皆斩,女子发落成奴。按我朝律例,官奴是要卖入青楼的,因空相大师乃国师,宫中也给他几分薄面,无为道长之女便未卖入青楼,而是远远的发配了,至于发配去了何处,这在下便不知道了,这些事都是民间盛传,不知有几分可信。”

    暮青信,汴河城乃江南富庶之地,古水县虽是县,却物庶民丰,娘没被卖入青楼,又发配到了富庶的江南县,若此事无人从中出力是不可能的,而当时宫变刚发,元相和太皇太后为稳朝局必行雷厉手段,那时朝中定然人人只求自保,哪有敢为旁人求情的?敢求情的,又能让太皇太后恩准此事的,除了身为方外之人的空相大师,只怕难有别人了。

    没想到,空相大师还是娘的恩人。

    暮青再没话,与韩其初行了几手棋,因有心事便没有再下,而是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一关便是一日。到了晚上,她将棋搬去了阁楼,对灯独坐,边观局,边等。

    果然,过了三更,步惜欢便来了。

    “你出宫成瘾了,真是每回都妥当?”暮青没抬眼,只翻着棋谱。

    “你昨夜出城时,可觉得不妥?”步惜欢笑着坐去对面,见她翻着棋谱,他便低头观局。

    暮青瞥了眼步惜欢,见他红衣如莲,衣襟袖口的银貂毛细密如毫,衬得眉宇雍容矜贵。暮青低头又去看棋谱,淡道:“你昨晚没穿成这样。”

    出宫还穿得如此华贵,生怕宫人认不出他来?

    步惜欢闻言抬眼,笑意打趣,问:“穿成这样,可入得了眼?”

    暮青一愣,觉得这话似有别的意思。

    步惜欢只笑不语,他出宫时自然不会穿成这样,他是戴了面具穿了侍卫的衣衫的,只是来见她前,会有人将他的衣袍备好,他在马车里换了才来的。

    此事暮青稍稍一想便明白了,不由无语。

    步惜欢见她的脸色颇为好看,不由笑着调侃道:“怎不话。”

    “无话可!”暮青摇摇头,收了棋谱,执了棋子便往棋盘上落了一子。

    步惜欢低低笑了声,无妨,她无话,他有话便好,“下回我来时,可要穿女儿装给我瞧瞧?”

    话间,他也执棋落下一子,白子如玉,指如明月。

    暮青忽然便想起早晨睡时解了束胸带,险些被杨氏撞破女儿身的事,不由脸色冷沉,执子往棋盘上啪地一落,棋盘上的棋局不见杀伐,少女落子的气势却雷厉如刀。

    步惜欢不知今早之事,只以为她不愿,悠悠叹了声,落子。她的都督府里除了月杀,其余人皆不知她是女儿身,让她在阁楼里放套女子的罗裙自然不妥,她不愿是必然之事,他也就是罢了。

    两人之间再无多余的话,渐渐的都盯着棋面,专心行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