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为这样,谢安选择了南军作为第一支从冀京撤离的军队,一来是南军乃重步兵,行军速度不快。若是留做最后几支撤退的兵马,很有可能因为行军速度缓慢而被北疆一方的士卒追上,到那时候,南军难免会重蹈当年汉函谷关下的覆辙;二来。南军的意志力过硬,比较能够肩负这等考验意志的事,只要他们能成功从敌军的眼皮底下悄然撤离,这对后续军队士卒的撤离显然有着鼓舞作用。

    不得不说,此刻的南军,简直就是如履薄冰,每一名兵将都绷紧了神经,时刻关注着四周的任何风吹草动,但话说回来,即便军中的气氛已近乎凝结,南军中依旧是寂静无声,没有任何一名士卒发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声响,这让人不禁由衷赞叹南军士卒意志上的坚韧与纪律上的严明。

    他们不敢举着火把,因为火把的光亮会招来辽东远征军的注意,因此,他们只能摸黑赶路,尽可能地在最短的时间内远离冀京,跑得越远越好。

    但是,就连林震、乐俊、卫云三将也没想到,就在他们以为这招瞒天过海已然得逞之际,只见在冀京远处西南侧的林子里,一小簇人正潜隐在树林身后,神情凝重地注视着从冀京城内撤离的南军。

    首当其冲两位大将,正是佑斗与张齐。

    “不愧是殿下,那个长孙湘雨的这招瞒天过海,丝毫未能骗过殿下……”

    佑斗的眼中,浮现出了对燕王李茂的浓浓钦佩之色,压低声音用带着几分针对冀京已经长孙湘雨的讥讽,喃喃说道。

    “呵!”张齐闻言淡淡一笑,权当是附和地应了一声,随即目视着远方的南军,舔舔嘴唇说道,“倘若殿下允许我等此时出兵伏击那该多好!若是此刻出兵,那支步兵必死无疑,甚至于,运气好还能将冀京的南城门攻下来……”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佑斗给打断了。

    “不可!”右手一拍张齐肩膀,佑斗压低声音正色说道,“冀京之所以能抵挡我军长达数月光景,全赖城墙为助力,若是我等此刻伏击,对方必定改变主意,死守冀京……虽说如此一来我等最终亦能攻下冀京,但恐怕要多费个把月的光景,而眼下殿下可是迫不及待地要拿下整个河北呢!——眼下我等的首要乃是攻下冀京,莫要横生枝节,打草惊蛇惊动了冀京的人马!”

    “我知道,我这不是随口说说嘛!”见佑斗一板一眼地教训自己,张齐心中稍稍有些不悦,抬起右手拍开佑斗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聚精会神地打量着远方的南军。似笑非笑地说道,“第一支撤离的军队,果然是步兵呐,看来殿下说得没错,那个长孙湘雨,果然是心思谨慎之人……”

    “无妨!”毫不介意自己的手被拍掉,佑斗甩了甩手腕。低声说道,“无论骑兵也好,步兵也罢,反正冀京那些人要走,咱就让他走,咱只要坐等接收冀京便可……殿下言道。冀京方那些兵马唯有两处去向,一是越过黄河到濮阳,凭借黄河天险阻挡我军继续南下;二便是撤到朝歌,重组阵型……无论是濮阳还是朝歌,距离冀京都至少有半个月的路程,半个月,足够辽东远征军追上去将其杀个片甲不留了!我就不信在被追杀的同时。那长孙湘雨还能想出什么诡计来挽回局面。”

    看得出来,佑斗对燕王李茂口中算无遗策的军师人物长孙湘雨依旧有些不服气,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既然李茂看不起文谋之士,他麾下的那些猛将们,又岂会太将长孙湘雨、李贤、刘晴这等文谋之士当回事?

    “嗯!”而听闻佑斗之言,张齐却是重重点了点头,笑嘻嘻说道。“既然如此,我等只需在此看着便可……”

    佑斗点了点头,接口说道,“一旦冀京方的人马全数撤出京师,我军便即刻入驻城中,至于追击,就先交给辽东远征军。待其二者拼得两败俱伤之际,我渔阳铁骑再行出马,坐收渔翁之利!”

    “妙哉!妙哉!”张齐嘿嘿轻笑几声,由衷在心中称赞燕王李茂的谋略。

    不过让佑斗与张齐感到闹心的是。南军的撤退速度实在是太慢了,仿佛那些人脚边皆是万丈深渊,一个个走得极为小心,以至于佑斗与张齐实在是等着心中烦躁,恨不得跑出去大声告诉对方:你们赶紧逃,我等绝不追击。

    然而为了自家殿下的大计,佑斗与张齐也只能勉强压下心中的烦躁,耐心地等待冀京方兵马向南侧撤退,为了不“打搅”对方,佑斗与张齐甚至暗中出了一把力,暂时接管了骑兵队巡逻的任务,免得辽东远征军这会儿便察觉到了冀京的异动,坏了他家殿下李茂的好事。

    继南军之后,从城内撤离的便是北池侯文钦的北军背嵬,紧接着便是卫尉寺辖下城防司的士卒,这一日,冀京一方一共撤离了三支军队。

    眼瞅着天边逐渐亮起一丝微光,而冀京的城门又徐徐合拢,佑斗与张齐无奈地对视了一眼,因为他们知道,为了小心起见,恐怕冀京今日只会撤离这三支军队,至于其余的军队,多半便留到明后日。

    但令佑斗与张齐感到不解的是,之后三日,冀京竟然丝毫没有要撤兵的意思,这让他二人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说冀京那些人其实没想着撤军逃离?

    可既然如此,他们为何要减少守军的数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