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江清月进宫,小皇帝才叫太傅教完了四书五经,见了她十分高兴,挨挨蹭蹭凑过来:“阿姐终于来瞧我了?”

    江清月点了点他的额头,说:“都是当皇帝的人了,说话也该稳重些。”

    小皇帝笑嘻嘻地道:“阿姐这儿我才能这样呢。”

    江清月看着这个弟弟长大,对他很是疼爱,几乎有积分长姐如母的心态在,如今见他这样,便揉一揉他的头,倒是不再说什么了。

    江临与她不同,江清月出生时,帝后感情和睦,因而自小就是千娇百宠长大的,要不是她实在不学无术了些,先帝就已经力排众议立她为皇太女了。而江临出生时,帝后关系跌至冰点,对于这个唯一的嫡子虽然多些培养,却着实不太关怀。

    连江临的太子之位,都是因着先帝疼爱江清月,思来想去旁的皇子到底不比一母同胞的江临来得可靠,这才落到了江临头上。

    江临凑过来,关切地道:“阿姐今儿是来找定北侯的罢?他好似去校场那头训练将士了,阿姐同他处得如何?”

    江清月忽地被问,脸上神情一僵,旋即推开弟弟凑上来八卦兮兮的脸,面无表情地道:“大人的事情,你一个小孩子别管。”

    江临“啧啧”两声,摇头晃脑地道:“一会儿说我要亲政了要有大人样子,一会儿又说我是小孩子不许管你的事,哼,总归从小到大都是你说了算。”

    江清月被逗笑了,她伸出手指,猛地敲了敲小皇帝的头,见他捂着额头龇牙咧嘴地告饶,方才笑了。

    旋即她就想到了那个梦。

    梦里,她如今活蹦乱跳的弟弟,郢朝最尊贵的皇帝,竟然也死于奸人之手。

    她眼神暗了暗。

    江临对旁人的情绪一贯很是敏感,见她神情黯淡,却还以为是同戚摇光合不来,皱了皱眉道:“驸马对阿姐不好吗?”

    江清月道:“定北侯待我很好,并不曾委屈了我。”

    江临却难过起来,“可是,阿姐曾经欣赏的那些郎君,俱都是风流儒雅之士,便是那宁缺,当年也是极文采出众的人物。定北侯出身军营,同阿姐哪能有什么话题好谈呢?偏偏还生得这般招人,也不知道要阿姐明里暗里受多少委屈。”

    “那些都是过去了,”江清月说,“云佑性子软和,在军中威望不及戚摇光分毫,如今瞧着,他俨然是舅舅的继承者。孙党对你的皇位虎视眈眈,若没有我同他的这婚约,我同舅舅都无法放心。他与我结为夫妻,对我们自己,对你,对舅舅,都是好的。”

    江临忍不住道:“阿姐,那你自己呢?”

    她笑了笑,忽地抬手,摸了摸弟弟的脑袋,道:“夫妻情义,我如今强求不来。可他这些时日同我彼此坦诚相待,再不济总能做梁鸿孟光那样举案齐眉的夫妇。你不必担心。”

    皇帝懵懵懂懂地睁着同她相似的眼睛,轻轻地“嗯”了声。

    他其实是有些自责的。

    早些年间,他阿姐还是公主的时候,最得父皇宠爱,她喜欢谁得不到,哪里有过半回委曲求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