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华这才像是如梦初醒一般,猛地抬起眼,急急道:“快去宣御医!”

    可宫中最好的御医也早就为丝丝诊治过,即便再次诊治,得出的结论依旧与先前并无太大的差别。

    只是瞧着舜华脸上一击可碎的苍白脆弱,他到底还是心存不忍,斟酌半晌才劝慰道:“或许以好药养着,三五年之后,可恢复到从前的五六分。”

    舜华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浮萍,亟不可待问道:“那她还能弹琴,还能拿剑吗?”丝丝最喜弹琴,即便为了他手提利刃,双手染血,也不曾更改。倘若她再也不能弹琴,再也不能拿剑……

    御医又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即便看不清丝丝此时的样子,可他也能猜到,她有多么迫切想要知道诊治的结果。

    微不可觉叹了口气,御医道:“殿下请恕微臣才疏学浅之罪,丝丝姑娘这伤,怕是以后再也不能弹琴拿剑了。”

    ***

    房间内的丝丝还不知此事,她仍然抱着最大的希冀,等待御医禀报之后,舜华带来的消息。

    可是她在房间里不知等了多久,都始终未能等到折返的舜华。

    天光彻底黑了下来,冷玉推门进来,才发现房内并未点灯。她刚想出声询问丝丝为何不点灯,才蓦地想起——如今她的手,恐怕是连灯都无法点亮。

    心底蓦然涌起一股凄凉无助,她恨不得此刻便扑上去,将一切都告知丝丝。可还未等她开口,坐在黑暗之中的丝丝听见动静,回过头来,问道:“殿下回来了吗?”

    她的声音很是平静,在漆黑的夜里透着一缕诡异。

    ——即便心中有了隐隐猜想,可她依旧不问冷玉,只是安安静静等着舜华回来。

    她这般平静,反倒是冷玉不知该如何回答。她颇有几分局促在门口站着,半晌才愣愣答道:“宫中有事,殿下还未回来。”

    丝丝又转过脸去,低低应了一声。

    她像是一座冰雕玉琢的像,不会说话,不会动,整个人沉浸在黑暗之中。

    迟疑片刻,冷玉缓缓走上前,点亮了烛灯。

    光亮瞬间盈满一室,丝丝却眼睛一眨不眨,仿佛彻底石化了一般。

    瞧着她这幅模样,冷玉心底泛起阵阵酸涩。她记忆之中,丝丝一直都是那个灵动娇俏的姑娘,即便眸子深处藏着疏离防范,可面对舜华、面对亲近之人时,也会化为一汪春水。

    犹记得她第一次见到丝丝时,正是因为年纪小,被年长的宫娥们欺负。彼时丝丝从那里路过,瞧见她吃力地拎着一桶水,因水洒出了半桶而被宫娥们训斥,只冷冷扫了他们一眼,那些宫娥们便作鸟兽散开。

    冷玉提着半桶水,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时,丝丝解下身上披着的狐裘,裹住她湿透的身子,眼底的冷意散去,犹如春日阳光,无声温暖。

    而此时的丝丝,眼底的光芒好似将要熄灭的炭炉,只余一地苍白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