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师傅是几朝旧臣了,未免思想比您保守,意见自然会有分歧。”我劝说他。

    “但他仗着是朕的师傅,已经好几次顶撞朕了,德国强占胶州岛之事,经了他的口妥协,今日上朝,他居然还为自己的主张辩护,这次,他再遭人弹劾,朕也拿不出主意了。&nbp;”他绷着脸颊说。

    “禀报皇上,&nbp;张荫桓刚从外洋归来,特前来觐见。&nbp;”此时,一名我瞧着眼生的公公进来禀报,然而我似乎曾在哪个宫里头见过此人。

    张荫桓多次出使外洋,了解欧美富强之理,每次归来都为皇上讲述,皇上感到受益良多,因此经常召见他。

    “让他进来。”皇上收拾好方才的情绪,脸色稍缓说。

    “皇上,方才那个公公又是新来的?叫什么名儿?”我好奇便问了一句。

    “寇连材,是从亲爸爸的储秀宫里头调过来的。”他一说,我方才想起来,就是在储秀宫,似乎起初替慈禧梳头的那名公公被赶出去后便是由他接任负责。

    又是慈禧那边的人,眼见皇上为变法准备得如火如荼,最近都呆在颐和园的慈禧也该坐不住了,安插进来的眼线竟比以前多了几倍。

    “皇上,最近的言辞您都需得小心些。”我轻声提醒他说。

    “朕有分寸。”他心里头明了的说。

    紫禁城又开始落雪,从银灰色的空中洋洋洒洒,肆意着却又最终安静入土,枯枝上的一层银装素裹缀着红墙却别有一番味道。除夕的钟声响起,悠长的回响久久才落。

    我看着铜镜中的自己,&nbp;容貌秀丽,肤光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正是最好的年纪。

    我正伸手取下玉簪,却不慎牵扯住了发丝,一阵生疼,芸洛见状忙上前来替我取了这与发丝纠缠着的簪子,嘴里头念念叨叨着:“这些都是奴婢的活,您怎的不叫奴婢呢。”

    “芸洛啊,又一年过去了,今年是什么年?”我仿佛无意间问起她。

    “戊戌年啊!珍主子,您是怎了?”芸洛巧笑嫣然的说。

    我的身子却一僵,戊戌年!原来,一切都来得如此之快,在我依旧沉浸在如梦似幻般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梦境中时,钟声却将我这个梦中人毫不留情的敲醒。

    “我呀,竟然都过得糊涂了,想起初入宫的时候,我还是个黄毛丫头,如今,竟都记不起入宫有几个年头了。”我勉强牵出一丝笑容来,一梦初醒,话语里头刻意的轻巧却掩不住心头坠着铁的沉重。

    “看样子,您呀,还真是过糊涂了!您入宫有九个年头了,奴婢可是看着您一步步成为皇上的心尖儿。”她洋溢着笑容和我打趣。

    “九年,是啊!你说,这时间怎么就过得如此之快呢,快到我还未和他多呆片刻,就……已经告诉我到此为止了。”脸上不觉淌出了两行清泪来,却还透着笑,旁人都说心酸时泪是苦涩的,但我却竟辨不出它的味来,只是淡淡的咸。

    “您说什么?奴婢怎么听不懂,什么到此为止?”芸洛不解的问,我别过脸去,未让她见到我落泪,对于不明真相的她来说,无论如何,此刻我都不该流露出来。

    此时皇太后去了颐和园过着“半隐居”的生活,皇上似乎成了掌权人,自古帝王多薄情,然而他却对我从无二心,关怀备至。此刻,我在她人眼中,人人艳羡,我又何以成忧?

    转眼,我悄然藏住了泪,深深吸了一口气,从我决意呆在宫里头到现在九年的时间,似乎已经足够我做好一切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