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是一场梦?可是,为何现在我不仅不觉冷,反倒像泡在沸水里头,依旧灼热,浑身无力,嗓子冒着烟。我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滚烫无比,想必自己是不慎入寒气发了高烧。难怪我能够见到他,还梦见自己浑身都被火灼烧。

    “您可醒了。”听到那阴阳怪气的声音,我心头一紧,扭头见到窗外那吴公公堆着满脸褶子的脸颊。

    “奴才还担心您这一觉不醒,那奴才们可担不起这责任。”他瞥了我一眼,讥笑般说:“只是,珍主子的身子当真娇贵,这还未真正入冬就入了寒气。”

    我忽视他的那些话,用力支起浑身疼痛的身子:“这床褥子是谁送的?”

    “那是奴才上报您病了,皇太后关心您才给赏赐的,您当要好好谢恩才是。”他的话让我心头不自觉的所想幻灭,我又在期盼些什么?现在,恐怕也无人能来探视我,莫说是一举一动皆被监视,软禁在瀛台的他。

    我摇摇头,甩开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抿着失去血色苍白的唇。知道慈禧此刻当真还没想要我的命,只是一直吊着我,在精神和上都折磨够了再送刑。

    然而,随着腊月的到来,夜晚便更加煎熬,屋子内的空气仿佛都已凝结成冰。我将所有的衣物都裹在了身上,咳着嗽,呆在一隅不想动弹。

    仿佛自己将会渐渐变为冰柱子一同冻结在此,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闭上眼竟快要连昼夜都分不清,因为我也已不再关心。无穷无尽等待着生命就这样消磨到尽头的生活让我渐渐心如死灰。

    大多数时刻,梦里头常常也是逃脱不出的黑暗,只是有时候朦朦胧胧会梦到他温情的眼眸,有时候我仿佛又回了自己的时代,依然当着无忧无虑的赵璃,而那也是我最不愿醒的时刻。

    我不知自己还有多少期限,但是已经开始渴求解脱。想要顽强到最后的赵璃居然生平第一次觉着在这种生不如死的漫长折磨里头倒不如一刀来得痛快。

    就算是投井溺死,最痛苦也不过那最后几分钟,恐怕如今唯一的期盼便是慈禧那最后差我来上路的官兵。

    迷迷糊糊间,在我已习惯又进入充斥着无边无际的黑暗梦境里头仿佛听到从某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珍儿!”清澈依然的声音似乎透着一丝暗哑和焦急。

    我知道是他又入了我的梦,只是为何在这浓浓的黑暗里头我却看不清楚他的模样。

    我茫然的找着,急切的心都早已如流沙那般被消磨光,因为我知道,无论如何努力我都找不着他,恍恍惚惚的转了好几圈却都只能听到他的声音。

    我缓缓睁开眼来,怔怔看着屋檐,四肢都已僵硬,兀自不想挪动分毫。

    “珍儿!”那个在梦里出现的声音又再次在耳畔响起,我自嘲的动了动嘴角,不知是自己又高烧或是在梦中未醒。

    我偏过头去,目光落在了那半扇残窗上,心脏仿佛突然停了一拍,手背筋脉突突直跳&nbp;。那张我在梦里怎样都寻不见的清俊脸颊居然此刻出现在了窗子外边。此刻,他的脸庞上写满了担忧和焦急,仿佛一切复杂的情绪都揉杂在了一起。

    就算知道又是自己的梦境,我都已心满意足,挣扎着起身向他迈了过去。麻木的腿脚一个趔趄,身子不稳倒在了窗台边。

    “珍儿!他们究竟对你做了什么!”他愤慨却又充斥着心疼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我虚弱的一笑,扶着窗台站起身来。

    这是第一次,他离我这样近,近到咫尺之间,真实得不像一个梦。

    我伸手轻轻触碰他的脸颊,轻轻划过他紧蹙着的眉梢,带着傲气曲线的唇角和高挺的鼻梁。只是他的面容透着苍白,如墨色般的眼眸竟微微泛红。我濡湿的眼角划过一丝冰凉,落到嘴里,竟然第一次尝到了一丝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