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想必你也听说,皇上指使康有为派兵逼宫,但此事迷雾重重,只得袁世凯一人所言。一旦经过审判,他们证实了此事,后果不堪设想。”姐姐放低了声音:“&nbp;其实,兴许也是老太后打心底里不希望此事为真,不然,她又该怎样痛心。&nbp;便只能速速封了他们的口,宁愿此事成迷。”

    我的唇角勾起一丝冷笑,&nbp;慈禧居然打心底里还是不敢相信,而想将这真真假假的派兵逼宫一事压下来。我向来不知戴着面具底下的慈禧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却第一次发觉她平日再冷血,依旧不免为凡人一个。

    “原来,她也会痛心,也会有除了权柄之外她担心之事。听你一言,皇太后对皇上倒像是有过真心的。”我冷冷的说。

    “你呀!莫再胡言乱语了,还嫌自己遭的罪不够?”她紧张的说。

    “姐姐,那你信么?你相信皇上会让他们逼宫?”我反问她。

    “我……自是不信,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谁又会相信康有为单凭借自己能有那胆子。”她犹豫了一会儿说。

    “康有为有没有这胆子我不知,但皇上不会做这种违背他孝心的事,我相信他。兴许皇太后审判他们六人,反倒能还皇上清白。”我不假思索的说。

    “这件事既然皇太后铁了心要压下去,我们就不便再提。”她张望了站在门口守着的公公一眼,见他们已有意要前来催促,便将提着的篮子从窗子给我:“璃儿,这次能够过来见你其实多亏了皇后帮忙。这是一些你小时候最爱吃的糕点,时间不多了,我也该走了。”

    我诧异的抬头,姐姐和我道了别。见到她远去的背影,我错愕的坐下来。

    皇后?在这个时候她没有选择落井下石,而助姐姐来探视,正如之前我误认为通风报信的是她那般,我对她或许一直心存了些许误解吧。

    打开食篮,里面是冒着淡淡花香的桂花糕,日日清粥素淡的我早已饥肠辘辘,忙抓了一块便往嘴里塞。

    和姐姐生疏了许久,难得她依然念旧情,那些过往的心结或许我们谁都没有资格计较。无论她是否也曾因为嫉妒心作祟而半推半就的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但与此同时她也受了我的不少拖累。今日她既然不顾往日恩怨过来,过往便如云烟飘散吧。

    闷热郁结的空气无形间将人生生蒸出汗来,已经久未下雨的京城就像一个大蒸笼,&nbp;仿佛上天正和谁憋着劲儿,不到拉力赛的最后一刻便不松动,让我尽管身在幽暗之处,依然汗如雨下。

    今日,便是戊戌六君子处斩的日子吧。透过那小扇的残窗再次失眠的我眼睁睁的见到夜色渐渐被驱散,东方既白,心里依旧忍不住叹息。

    京城处处血流成河,忠良也都未能幸免于难,如何不惋惜?在瀛台的他恐怕内心更加煎熬,于他来说,他们曾是他共同披荆斩棘奋战浴血的战士。他重情义如斯,还记得他曾坚定对我说,无论如何,都希望自己所珍视之人不受伤害,既为帝王,就算不能奢望其它,至少,也要护身旁之人周全。

    然而,我所担心的这一天依旧还是来了。现在的他已有心无力,难以保全其它,只能眼见着一切他所珍视的都渐渐走向幻灭。

    过了午时,热烈的日光仿佛渐渐藏到了云朵之间,狂风大作,老旧的房檐上呼呼作响,仿佛下一秒便有崩塌之势,那风凌厉得生生要将外头那倔强立了百年的树拦腰折断。我仿佛能听到菜市口的昏鸦声声盘旋着的凄厉叫声,像是有什么将被撕裂,狂风一直持续到日将西下。

    骤然,斗大的雨点砸落下来,噼里啪啦的打着破旧的房檐顶,从窗子飘落进我的衣襟,一会儿,这一块地就湿了一大片。郁积了良久的雨水如洪水猛兽般席卷而来,肆无忌惮的在土地上宣泄。昏黄的天空已不留斜阳,只剩渐渐弥漫的黑暗。

    今日,天黑得格外早。

    我知道那白花花的刀子已在万人的众目睽睽之下无情的落下,溅起一抹鲜红。或许有扼腕叹息之声,或许,有不明真相的人冷眼旁观。心一颤,我已不敢去想那个画面。

    吾自横刀仰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那定然是悲壮中透着不可逼视的豪情。

    一场倾盆大雨淅淅沥沥下了整整两日,从房顶不时渗漏下来,我蜷缩在墙角,能够嗅到空气里头潮湿的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