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员外本是这奉州府内有名有姓的富庶人家,他家夫人中邪一事,闹得满城风雨,随便向一人打听,都能讲得有鼻子有眼,头头是道。

    却说,这位何夫人原本是张员外养在外面的妾室,生得天姿秀丽,体态妖娆,又会弹筝弄弦,省得诸般耍令。只因她本身风流俊俏,又贯会卖笑追欢,积时累日下来,竟然将张员外后院中的其他姬妾都比了下去,时常只在外宅同这解语花待在一处寻欢作乐。

    日久天长之后,等到这何夫人为他生下个幼子,张员外便不顾原本原配儿子的意愿,将这女子迎回正宅,充作了整个张家的女主人。

    这张员外后宅的隐私,被众人当成茶余饭后的闲谈,聊上个几月便归于平淡,但是这何夫人近月反常的举动,又引起了奉天府民众的议论纷纷。

    原先是夜半梦游,被丫鬟们发在后宅的楼亭中独自徘徊,第二日问起竟然如离魂症一般将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再则是夜里时常起来对镜梳妆打扮,总是自言自语,像是在对着谁交谈,每当旁人问起,便敷衍说自己不知。到了最后,何夫人竟然以照拂娘家弟弟娶亲为由,竟然直接住在附近的洛水村不回。

    由于何夫人的近况实在反常,众人都说她是被邪物迷住了心窍。

    这谁人不知道因为前十几年奉州大旱,当地的许多百姓无米度日,举家难逃。这洛水村虽然名字中带水,但也只有一条小溪流经。当时大旱严重,溪流井水皆是干枯,洛水村自然留不住村民,早早地被废弃,现如今只是一个无人居住的荒村。

    当时的南迁路上,遍地饿殍,不少人为了一口粮食卖儿鬻女。这何夫人也是因为这场大祸,被卖到大户人家收作了养娘,养到了二八年华,因缘际会之下,在主家招待宾客的宴会上,被主人笑称有缘,送给了同样是奉州人的张员外。

    何夫人长袖善舞,婀娜纤腰,得了张员外的爱怜。两人又是老夫少妻的搭配,少年人的欢声笑语,令本来深感暮气沉沉的张员外不觉身体轻健起来。

    原本娇妻爱子在怀,只感人生别来无憾。如今产生了如此的大事,张员外自然心急如焚,弄得他茶饭无心,坐卧不宁,原本圆润的身躯还清减了几分,只是在旁人的眼中不明显罢了。

    众人皆知这洛水村早就成了荒村,平日里只有野狸野狗在里面扎窝;而何夫人的娘家也不在洛水村,而是奉州府打西边去的培林镇人士,因此只道这事邪异。

    此时奉州府内正值多事之秋,时不时就有人失踪,城内居民人心惶惶,每当月上树梢,等不及一更三点时分更夫敲响暮鼓,城中人便紧闭门户,空荡荡的大街只见巡夜的巡检,所有人都唯恐自己成为了下一个街坊邻居口中的谈资。

    所以家丁一听,张员外要去洛水村带回中邪的何夫人,便心生恐惧。张员外每每召集人员前去,只出了奉州府城,大家远远见了洛水村的路标,就感天气阴冷两股战战,于是止步不前,屡屡催促也不愿意再进一步。

    凤吾国曾经严禁奴隶买卖,寻常富豪家虽然仆役成群,但都只对外宣称雇佣关系。大户人家畜养私奴,对外也只宣称养子养女。即便没有卖身契一物,家中的私奴身家性命皆是被握在主家手中,平日里杀生予夺,都是随主人心意。

    但是法不责众,在回去之后被主家责罚与现在进入那诡异的荒村之中,众人皆是默默选择了从心。

    那张员外只是普通的富贵之家,家中本就颇有几分营生,又在年轻的时候四处苦心钻营,打点送礼,经商之路畅通无阻,才有了今日的家业。

    后宅之事,不好禀告府君,况且家丑不可外扬,张员外更不可能交给衙门中的不快办理、只是家丁们畏畏缩缩,一有风吹草动便望风而逃实在可恶。

    不知从何时起,外地来的方外之人早就在奉州府内绝了踪迹。城外的几个寺庙,早在何夫人身上邪祟初显之时,张员外不知允诺了多少香火油钱,也不知来他府上做了多少场法事,也不见任何邪物离体的端倪。

    今日张员外听药铺掌柜禀告,说这几人有武艺在身。他见三人呆呆愣愣,虎头虎脑,想来也是热血沸腾、直来直去的年轻人。异乡人的身份,估计不会在此地多留,即使是见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也估计无处分说。

    因此正好借机带他们去洛水村碰碰运气,说不准还真能帮助他驱赶魇住夫人心神的邪物。

    张员外在心中打得一手好算盘,但是待徐秋声听管家描述完何夫人中邪的症状以后,顿时对这件事产生了几分不以为然。

    他这时捧着却春春给他的桂花糕,递到自己的同伴面前:“这种事情我都见多了……当初在外门的时候没少处理。什么邪祟附身,完全就是偷人被发现时用妖怪作祟来掩盖事实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