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素转身向着林中自己的坐骑走去,边走边道:“一会儿传令全军,人衔枚,马包口裹蹄,不许发出半点响动,违令者斩!今天夜里,一定要渡过河去,明天一早,就对纥单贵的大营发动攻击!”

    第二天的寅时刚过,天边渐渐地泛出了鱼肚白,第一抹晨曦洒在了蒲州的城头,照得在城头守了一夜的士兵们一个个哈欠连天。

    蒲州城头的守兵队副李小飞正打着呵欠,他站了一夜的岗,看着城北的大营里的那些兄弟们喝酒吃肉,那酒香肉香似乎都能顺风早晨的清风飘到这高高的蒲州城头,让他馋得不行。

    李小飞心里早已经骂了帅都督王贵一万遍,为啥要把守夜这个杀千刀的任务摊到自己头上,人生最痛苦的事情不是不能喝酒吃肉,而是只能看着别人喝酒吃肉,自己却在这该死的城头喝风。

    隔壁的同乡小兵李驴儿突然结结巴巴地对着李小飞道:“小飞哥,你听,那是什么声音?”

    李小飞正愁找不到出气筒。一下子狠狠地踢了李驴儿一脚。嘴里骂道:“怂样子。什么狗屁声音?听了一晚上的黄河流水声把你听傻了啊?!”

    李驴儿今年只有十七岁,是那天汉王大军路过介州城外李家村时强征入伍的,从没打过仗,他一紧张就结巴,因为这点最近几天没少被其他的兵欺负,只有李小飞作为他的同乡一直护着他,只是这会儿李小飞窝了一晚上的火,才会拿这个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怂蛋出气。

    李驴儿给重重踢到了屁股一脚。却顾不得喊痛,指着南边的方向道:“小飞哥,那好象真的是马叫的声音啊!”

    李小飞愈发愤怒,高高举起了蒲扇般大小的巴掌,嘴里骂道:“你这厮不仅胆小,耳朵还不好使,老子当兵这几年的脸都给你这个怂货同乡丢尽了,看老子不打死你个……”

    李小飞的手突然停在半空中落不下去了,张大的嘴里也象塞进了一个核桃,一下子也不说话来。因为他看到城南方向,就在李驴儿的脑后。一片黑压压的铁流正在迅速地向着城北大营的方向涌去!

    战马已经开始加速,钉着精铁马掌的的马蹄踏在岸边布满了碎石子的河滩上,发出了奔雷般的巨响,汇成了一股不可阻挡的铁流,杀气冲天。

    李小飞一下子反应了过来,马上又是一脚踢到了李驴儿的屁股上,吼道:“快去报信给王都督!敌军铁骑来袭,敌军铁骑来袭!”

    李驴儿连滚带爬地滚下了城去,而李小飞则大声地冲着城楼左右的兵士们吼着,下起了一道道命令:“收吊桥!关城门!弓箭上弦!滚木快点推过来,快!”

    奔腾的铁骑没有任何攻击蒲州城的打算,从城门口的那座刚刚收起的吊桥前一箭之地经过,甚至没有一个人抬头看这蒲州城头的守军一眼。

    五十骑排成一排,骑与骑间相隔五步,排与排间相隔十五步,所有的战马都披上了厚厚的盔甲,连马头都装了尖尖的撞角,坐在马上的骑士们则举着高高的长槊,槊头闪着冷冷的寒光,远远看去象是一座快速移动的钢铁森林。

    城北的大营里也有人发现了异状,守门的卫兵们开始手忙脚乱地把营门后面的拒马和鹿角推出,试图阻住铁骑的冲击,营中的鼓角声,锣声响成一片,更混合着不少人绝望的喊叫声:“铁骑来袭,铁骑来袭!”

    转瞬间,那奔腾的钢铁森林发出了一阵慑人心脾的战吼声,数千人开始有节奏地跟着马蹄踏地的节奏,喊起“杀,杀,杀!”来,一眨眼的功夫,钢铁森林的速度抖然加快,第一排的骑士们的长槊开始放平,战马也开始全速冲刺,向着那兵荒马乱的大营冲去。

    十几个军士两人一组抬着拒马和鹿向门外吃力地搬去,还没出门,只听空气中传来一阵尖锐的啸声,几个军士刚一抬头,脸上却一下子被几支弩箭射穿,甚至有一个脑袋直接被激射的弩箭射中,生生地从脖子上飞了出去,余势未衰,飞出数十步才落到了地上。

    后排的几个反应快的小兵一下子扔掉手中的拒马,趴到了地上,只听头上嗖嗖之声不绝于耳,前面的人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便纷纷带着一蓬血雨倒下。这几个小兵心中暗道庆幸,刚一起身,却看到一片闪着寒光的槊尖直接冲着自己扎了过来……

    大营四周的栅栏在骁果骑士们旋风般的冲击下,如纸糊泥塑,一冲即倒,首批的五六百骑士风驰电掣般地冲进了敌军的大营,第二排以后的骑士们甚至不需要用到长槊冲阵,直接纷纷按下机关把槊身缩短,挂在马钩上,转而操起了钉锤马刀之类的副兵器,准备大肆砍杀了。

    黑面虬髯,年约四十的纥单贵穿着红色单衣,从自己的营帐里跑了出来,连上衣的带子都来不及系。

    昨晚他刚刚和这蒲州城里怡香院的几个姑娘连夜大战,加上喝多了酒,根本起不来身,刚听到营里有人东奔西走的时候还不耐烦地吼了句:“谁再敢扰乱军心,军法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