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玄感的表情变得坚毅起来,他明白杨素说这段陈年往事的意思,道:“父亲,所以您的意思就是孩儿现在在娶亲之事上,也同样面临当年您那样的选择,一个不慎就可能带来灭门之祸?所以孩儿如果要坚持自己的做法,就得赌上自己的嫡长子继承权,是这样的吗?”

    杨素看着杨玄感的眼睛,认真地点了点头,算是承认,开口道:“本来如果是天下太平的时候,为父也不是太在乎这事,更不会赌上你的继承权。按理说红拂自幼在我们家长大,知书答礼,又参与了家中一系列的大事,即使做你的正妻,也不是不可以,但现在的情况你很清楚,结亲就是为了自保。”

    杨素顿了顿,继续道:“自从我们家拒绝了新皇当年的上门提亲后,其实已经没了后路,只怪为父一时心软,遵从了你的意思,也确实没有想到杨广真的能登上皇位,早知如此,当时说什么也不会让你拒绝南阳公主。”

    “现在南阳公主成了宇文家的媳妇,宇文述也相应地成了新皇最信任的第一宠臣,虽然他的官位现在不如我,但将来凌驾于我之上,却是指日可待。而我杨素现在就成了当年的高颎,空有外人眼里的首辅之位,却是新皇最大的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

    杨玄感听得心中难过,低下了头,道:“都怪当年孩儿年少气盛,没有考虑到这么多,意气用事了。”

    杨素摆了摆手。道:“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时光不可能倒流。着眼未来才是首要之事!所以为父还是认为,单纯地强调你的原则,放弃结亲柱国世家以为援手,不足以保全我们杨家。”

    “但你刚才说的确实也有道理,连为父多年的理念也有所动摇,所以为父现在给你个机会,让你用事实来证明自己是正确的。”

    杨玄感开口道:“可是只有结亲这一条路才能拉拢别的世家大族吗?孩儿没有和李密结亲,不照样是生死之交吗?”

    杨素悖然变色道:“李密跟你是友谊。不是那种关系,并不牢靠,其实即使到现在,为父也不象你这样对李密完全信任,更不用说可以把全族性命交于他手了。”

    “而且李密家人丁不旺,只有他一根独苗,虽然掌握了一定的情报网,他本人也很有能力,但毕竟不是我们真心想结交的那种世家大族。”

    “玄感,你要知道李密自己也没有结婚。他能帮我们拉到别的什么有力世家?王世充都可以在上次拉到几万人,李密才弄到多少?有一千吗?要是当时城中的世家大族都站在我们这一边。你在大兴也不会那样孤军奋战吧。”

    杨玄感低下了头,暂时说不出话,杨素说的每句话都象一刀刀在割他心头的肉,让他的心在滴血,却无可反驳。

    杨素越说越激动,脸也变得有些红了:“玄感,为父不怀疑你的能力,更欣赏你善良的本性,但你要知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世间多是豺狼,片面地讲仁义,最后只会害已害人。”

    “你眼光太高,不入你眼的人你就不想结交,这些为父早就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你自己说,时至今日,你除了李密和杨昭,还有别的朋友吗?”

    杨玄感本想开口辩驳,说自己前几年是因为丁忧而无法交朋友,这一年来走天下就是想结交些人,却又突然想到杨素说的是京城中的世家大族,一下子又把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杨素的声调越来越高:“所以你如果想试试对人心的掌控用哪种办法更合适,按说为父是应该支持你的,但现在我们没有时间了,新皇随时可能对我们杨家下手,这种时候我们要是没有过硬的靠山,就是坐以待毙!”

    “就算你娶到了红拂,忠于了自己的爱情和内心,一旦大难临头,又能逃到哪呢?到时候红拂作为你的女人,不照样要给你害死?!”

    杨玄感摇了摇头:“孩儿可以以后通过自己的情报网多结交一些世家子弟和江湖豪杰,以改变这种局面,但并不是说孩儿娶了李家三小姐,我们杨家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呀。以孩儿看来,现在恐怕是李家更需要我们多一点才对。”

    杨素给杨玄感这样一抢白,一时愣在了原地。

    杨玄感定了定神,继续道:“您也说过,李渊多年来并没有向新皇服过软,但新皇一即位,他就主动来找父亲您了,这样送上门的所谓世家大族,又能有多少实力?”

    “李家现在自保尚且勉强,更不用说帮我们了,何况窦夫人的族兄,前幽州总管窦抗,这次被父亲您举荐的李子雄夺了幽州的兵权,还被装进囚车送回大兴。”

    “现在窦家已经在朝中没有任何掌兵或者掌权的人了,而李家也只不过有唐国公一人还在当州刺史,依孩儿看,即使要结亲,也应该找个更牢靠的才合适。而不是找这个权势一般,还跟新皇关系不好,随时可能危及我们自身的唐国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