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的表情坚毅,语气平和中透出了一股子不可阻挡的气势,他的声音在帐内回荡着,每个将校都竖着耳朵倾听:“如果孤不能在这次直接干死薛仁杲,他就会象个牛皮癣一样,连接羌胡部落,在陇右四处抄掠。”

    “我军想要完全平定他,起码要好几年,这就会错失东出中原的河北的良机。”

    “现在王世充已经打败了李密,如果给他几年时间稳定中原,我们想再出潼关,可就难上加难了!”

    庞玉身边的李大亮长出了一口气:“原来您是这样想的,佩服,佩服啊,我们只想着应付当面的秦军,哪敢想着一战灭掉整个西秦呢?”

    这李大亮自从上次被瓦岗俘虏之后,给李密放了后,就跑回了关中老家,李渊建立唐朝后,他思前想后,还是前去投效。

    由于他家也是世袭将门子弟,很快就得到了一个右武候将军的职务,跟着右武候大将军,也是他的老上级庞玉一起,这回的战斗,李大亮带着中军亲卫部队,象石墙一样守住了最后的一道防线,防住了秦军一波波惊涛骇浪般的攻击,论功之时,论为头等。

    李世民笑道:“这也是临行前父皇的意思,光打败秦军并不难,但陇右地广人稀,如果敌军首领跑了,那想要剿灭,可能三五年都不能平定,所以我就一定没有出动玄甲骑兵,直到薛仁杲出来在战场时,我才下令突击,这就是攻击的时机,敌军全线崩溃,败兵冲散薛仁杲的骑兵,让他根本无法收拾残军,也不可能组织反击。”

    “这时候其实本帅最担心的,是薛仁杲掉头逃回陇右,如果是这样的话,本帅就只能纵玄甲骑兵来追杀他,能不能追上就难说了。但是薛仁杲果然选择了作死之道,他的骄傲和狂妄,让他没有逃回陇州,而是逃进了高墌城,看到他逃向高墌城时,本帅的这颗心,才算真正地放了下来!”

    殷开山笑道:“秦王殿下,这就回到最初的问题了,为什么当时我军已经非常疲劳了,您不收兵休整,而是强令疲兵再次列阵迫敌呢,我军并没有攻城手段,也没有可能攻下高墌城,薛仁杲如果真的想跑,还是可以从北门逃掉啊。”

    李世民摆了摆手:“列阵迫城不是要让薛仁杲马上投降,而是要作出一副斩尽杀绝,绝不姑息的态度,逼那些将校们投降。”

    “从一开始,跟着薛仁杲来的浑斡就投降了,说明这时候秦军人心已散,但这种投降,是不稳定的,是冲动的。秦军的将帅们都多少参与过屠杀我军战俘的事情,所以这时候出于被我们清算的恐惧,有些也是在犹豫,不敢骤降。”

    “如果这时候我们不逼进高墌城,堵死这些人大规模逃跑的通道,那他们很有可能连夜逃亡。但我军在城南列阵,摆出攻城架势,他们就逃不掉了,这时候薛仁杲也许可以单骑逃亡,但是带了大批部曲和族人的宗罗喉,翟长孙他们,就逃不掉了。”

    “孤之所以礼遇浑斡,就是要所有人看到,我们唐军优待俘虏,不会象他们这样随便虐俘杀俘,这就会打消他们心中的疑虑了,其实今天一战,我军虽然击斩敌军四万多人,但多是步兵,他们的骑兵还是大部分逃掉了,如果这些各部首领逃出高墌城,各回本部收拾残兵,那就会成为我们的巨大麻烦。”

    “所以我军迫城,逼得宗罗喉等人投降,薛仁杲就成了瓮中之鳖,再也不可能逃走,我军连夜围城,他欲战无人肯从,欲逃又没有机会,只能开城出降,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结果啦。”

    帐内众将全都恍然大悟,继而脸上尽是膜拜之色,点头道:“秦王殿下用兵如神,我等佩服,佩服。”

    李秀宁的秀眉一蹙,说道:“秦王,现在薛仁杲已经投降,我们接下来如何办?你刚才也说了,秦军将校斩杀我军太多俘虏,那高墌城外的京观还在呢,我军将士观之无不咬牙切齿,吵着要报仇雪恨,如果不杀一些罪大恶极的人,只怕军心难平,会生出事端啊。”

    李世民微微一笑:“姐姐,这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父皇的意思呢?”

    李秀宁的嘴边梨窝一现:“还是你了解父皇的脾气,他怕在出征前跟你说这个影响你的作战,所以才在临出征前授我密旨,要我在胜利之后向你宣诏,秦军薛举父子多杀我士卒,要你必尽诛其党以谢冤魂。”

    不少将校的脸上都闪出兴奋之色,庞玉哈哈一笑:“秦王,既然陛下有旨,那我们照做就是,这回可不是我们斩俘,而是执行陛下的旨意啊。”

    李世民摇了摇头,沉声道:“不可,暴秦之所以败亡,就是因为他们虐杀战俘,不行仁义,这对父皇是好事啊。现在他们是归降之人,首领投降,而部众散归部落,我们如果这时候为了泄愤斩杀敌军首脑人物,只会让其部众复叛,就无法再收服了。”

    他说到这里,看向了李秀宁,双眼中目光炯炯:“还有劳姐姐回复父皇儿臣的话,这次情况和父皇给你下旨时有所不同,杀几十个敌将和头人,只会让整个陇右无法收拾,我意,挑出一些具体执行京观和虐俘的中下级军校,还有给薛家父子进言此计的谋主,公开处斩,以安军心,而敌军将军和头人以上的战俘,则暂时不杀,让其继续统领降兵,随我等回长安。”

    所有人的脸色都大变,庞玉急道:“什么,让他们继续领兵?不行,这绝对不行,万一他们复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