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没那么傻的人。我敢肯定这绝非预言术。”少丘笑道,“但太巫氏必定有致少觋氏于死地的法子。你且看着吧!这等大荒间顶级的精神力之战,可不是你我能够明白的。”

    少觋氏毫不理会众人的议论,昂首向天,淡淡地道:“若是老夫不答应呢?”

    “本座看不透未来这翻滚不息的变数。”太巫氏的脸上和身上已经开始扑簌簌地坠落下骨肉的粉尘,肉体已濒于碎裂的边缘,脸上却从容无比,道,“本座死后,大荒将有两种可能。若是你今日陪我同死,巫者与觋者会随着世事的演变争斗不息,也许百年,也许千年,在你我看不到的未来某日,终将分出胜负;若是你今日苟活,那么本座将发下巫门咒,整个巫门将因为本座之死,向觋门全面开战,不计后果,不惜代价,以灭亡为宗旨,以毁灭为目标,让大荒间血流成河,尸横遍地,以武力彻底毁灭觋门!”

    她声音里透着一股凄厉,森然的语调描述着未来的预言,无论巫者还是觋者,尽皆听得脊背发麻,冷汗遍体。丰沮玉门悄无声息,只有这诅咒般的预言在虚空间回荡。

    “她要向觋门开战!”甘棠站在龙车之上,两眼放光,喃喃道,“打吧,把大荒打碎了才好……”

    少丘站在她身边,皱眉望着她,沉声道:“她不是要开战。她是在要挟少觋氏,临死前,她想拉个垫背的。”

    “怎么说?”甘棠眨了眨眼睛。

    少丘平静地望着山巅的两大半神,这大荒间人人仰望的身影在诸天的雪影中显得无比悠远,然而这等超越精神力的谋略之战更是让他心底发寒。

    太巫氏是看准了少觋氏的破绽,把他往死里逼!

    “你要知道,”少丘向甘棠解释,“少觋氏六十年来,最大的心愿就是灭掉巫门,使觋者取得祭祀权。这十年来虽然先后联合虞岐阜、姚重华父子,在三大部族先后逐巫,使觋门的实力蒸蒸日上,但是整体上仍旧比巫门逊色了很多。尤其是大荒民众心中的信仰,并不是简单的逐走巫者就可以改变的。”

    “那么,太巫氏一死,少觋氏再无牵制之人,几乎无敌天下,灭巫大业岂非更加顺畅了?他干嘛要死!”甘棠哼道,“有毛病。”

    少丘苦笑。这个曾经的淳朴少年眼中闪耀着智慧的光芒,在大荒两年,几乎已经不再有浮云暗夜能够遮住他的眼睛。

    “因为,太巫氏想要他死!”少丘耐心地道,“若是他不死,太巫氏死后,巫门还有谁能制他?虽然太巫氏处于濒死之际,精神力对他无法构成威胁,但巫门强大的实力,却是太巫氏最大的利刃。她明确告诉少觋氏:你若是今日不陪我死,我就命令巫门向觋门全面开战,大家拼个你死我活。”

    “那就拼呗。”甘棠不耐烦道,“少觋氏不是早就向巫门开战了么?”

    “唉,怎么说你才能明白呢?”少丘无奈道,“若是觋门能拼得过巫门,少觋氏和姚重华何必偷偷摸摸,利用司幽出面呢?太巫氏一开始就明白地告诉少觋氏,大荒十分,觋者不到四分。一旦以武力解决,觋门必败。太巫氏正是看准了这,才要挟他。因为太巫氏开出的条件就是:他今天若死了,就让巫门和觋门随着时代的发展自由角逐。哪怕最终巫门覆灭也不悔。”

    甘棠哼了一声,她算是彻底明白了。

    这时几乎所有人都明白了,便是担心少觋氏中了太巫氏预言术的觋子幽和姚重华,也陷入沉默之中。他们已经明白,这不是预言术,而是更可怕的,巅峰决斗层面的战略施压!

    无论是预言术还是巫术,世上所有的神奇法术都有法子破解,但战略层面的决斗,却是无法破解。除非你拥有比对方更具洞察力的目光。

    可惜,世上再强的战略家也强不过太巫氏——这个几乎看透了过去与未来的女人。

    山间扑簌簌地落着雪,覆亚在丰沮玉门之上——仅仅瞬间前,它们还只落在玉门峰上。

    “是来送别老夫的么?”少觋氏哈哈大笑道,“他必将与毁灭者同行。好预言!好谋略!”

    太巫氏微笑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