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被戎叶抱着来到少丘的面前,她伸出双手捧着少丘的手臂,眼中泪如雨下。少丘却浑然不觉,似乎感觉不到断臂的痛苦,眼睛呆呆地注视着那片屠杀之地,仿佛痴傻了一般。甘棠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屠场中悄无声息,没有了利箭的嘶鸣,没有了垂死者的惨叫,也没有了骨刃抵挡箭雨的叮当之声。屠杀早已结束。七百名飞虎战士尽皆死亡,一圈圈的尸体覆盖了整片山岗,无数的箭镞插在尸体之上,密密麻麻,仿佛凌乱的麦田。就在尸体的正中,还有一个战士浑身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箭镞,浑身烈火熊熊,但双手撑着一根骨矛,兀立不倒。

    是*,飞虎战士统领,最受熊弼子宠信的大将。

    少丘呆呆地望着他,双眼之中泪如泉涌。他和*并无交情,甚至双方还数次交战,殊死搏杀,你死我活。可是,为什么当敌人被屠杀的时候,自己的心一样会痛?

    “*……”熊弼子对两败俱伤的二人毫不在意,望着尸横遍地的飞虎战士,不禁呜咽失声,“你……没事吧?”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侧目:妈的,在你身上插一百根箭,看你有事没。

    缓缓地张开嘴,大股大股的鲜血奔涌而出。他呵呵苦笑:“少君,属下……属下……为高阳……部族……死战到底……了。八……八恺……其心可诛……前途……叵测,少君……保重!*……不能陪你……了——”

    鲜血突然狂喷而出,双目之中迅速失去了神采,*长叹一声,雄伟的身躯轰然倒地,与他的战士们长眠一处。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残杀……”少丘望着满地的尸体喃喃地念叨着,忽觉阵阵恶心,忍不住双膝跪倒,哇哇呕吐起来,呕吐出来的却是大团大团的鲜血。甘棠扶着他的断臂,不禁失声痛哭。

    熊弼子也呆若木鸡,缓缓转过头,恶毒地望着苍舒:“你背叛了我!背叛了高阳部族!说,你为何要这么做!”

    苍舒似是不敢再看这片惨不忍睹的尸体,缓缓转过身,望着远处连绵的杞都城和富饶的高阳之原,淡淡道:“我们高阳部族已经在这片原野上生存了几十个世代,繁衍出庞大的人口,创造出先进的文明,生活富足,安居乐业。然而,只怕不久之后,这一切就将彻底崩溃,战火会焚烧这座城市,我们的族人将会被屠杀,我们的部族将会分崩离析……”

    “胡说八道!危言耸听!”熊弼子嘶声喝道,“蚩尤血劫之后,我们部族从未经历战火,便是蚩尤当年也不敢随便入侵杞都,我部族又如何会分崩离析!这一切,跟你屠杀自己的战士又有什么关系!”

    “我没有危言耸听,大荒中汹涌的暗流和大变前的征兆你是看不见的。”苍舒叹道,“你父亲熊牧野也看不见!他躲在颛顼宫中有多久了?你身为他的儿子又有多久没有见过他了?高阳部族在巫彭的治理下积聚的弊端,你又看到了多少?一旦大变来临,你们父子和那个昏聩贪婪的巫觋,能救得了高阳部族吗?”苍舒霍然转头盯着他,一字字地道,“我背叛的是熊牧野,不是高阳部族!我此举是为了杀死熊牧野,而不是为了屠杀无辜的高阳战士!”

    “你……”熊弼子怒不可遏,狞笑道,“冠冕堂皇,虚伪狡诈,说甚么大变在即,我呸!我知道你为什么憎恨我们父子,因为我君父夺了你的恋人。嘿嘿,族内谁不知道你苦恋的那个第一美人娆微,被我君父纳为姬妾。你是要报复!”

    “住口——”苍舒怒吼一声,白净平和的脸上红潮涌动,露出无限的痛苦。

    “哈哈——”熊弼子还要再说,正在检查自己兄弟断臂的虞无极冷冷道:“少君,你说完没有?若是说完了,就掩埋掉这群飞虎战士,该上路了。”

    熊弼子被他吓破了胆子,一看见他就浑身发抖,怔怔地道:“上路?去哪里?你……要杀我?”

    虞无极正自心痛虞封瀚的断臂,心情极差,哼了一声:“老夫杀你作甚,自然是前往杞都了。杀掉这七百名飞虎战士,我们的人穿上飞虎战士的甲胄,骑着飞虎,在您这个少君的率领下,我们才能到颛顼宫跟你老子好好会晤!”

    “原来如此。”熊弼子这才恍然大悟,他虽然怯懦,但却不傻,随即明白了他们的企图,不禁冷笑,“很好啊!本少君这就带你们到颛顼宫去。”

    见熊弼子就范,虞无极脸上殊无喜色,望着虞封瀚的断臂,恶毒地瞥了少丘一眼,然后问偃狐:“偃狐兄,久闻你们木系的治疗术可以使残肢重生,还希望能不吝援手。”

    偃狐皱了皱眉,却也推脱不得,走到虞封瀚身边,抬起他软绵绵的手臂,叹道:“这条手臂被金元素力摧毁,内中仍旧含着大量的金元素力,嘿,金克木,想以木系的治疗术来恢复,甚是为难。”

    “他日回到蒲阪,我虞部族宝库内的东西任偃兄取走一件。”虞无极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