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祯闻言,握着汤勺的手一紧,头也跟着低了几分,好一会才瓮声瓮气得说道:“等回到朱先生那儿就好了。”

    他在朱先生那,两耳不闻窗外事,读书却是比以前还要用功。

    可回到了家,看到了自己的父亲,他便心烦意乱得怎么也看不进去……

    王珺从朱先生的口中倒也知晓他近来颇为用功,何况先前那话,她也并非责怪于人。因此听他这般说,也只是笑了笑,等替人把书桌上的东西都整顿好后,才走到人对侧的位置坐下,而后才又同人说道:“小祯,我想和聊聊,不知愿不愿意?”

    她说得这般郑重,倒让王祯也端坐起来。

    他把汤勺置在一侧,又把那吃了半边的饼放于盘子上,正襟端坐,道:“阿姐想说什么,尽管说便是,我们姐弟之间没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王珺看着他这副模样,眼中的笑意却是越渐温和了许多。

    她坐在王祯的的对侧,而后是柔声与人说起话来:“心中可还是在怪父亲?”

    王祯耳听着这话,放在桌上的手便又收紧了些,他低着头,没看王珺,好一会才哑声说道:“是,我怪他,也恨他。”

    从小到大,父亲教导他为人要有君子之风,绝不可与苟且小人一样,这些年,他虽然埋怨父亲对他太过严苛,心下却也是实打实敬服他的……可如今呢?那个与他说着处事要有君子之风的父亲,他又做了什么?

    他欺瞒了所有人,掩盖了他的荒唐,还让母亲和阿姐伤心。

    这样的人,他怎么能不怪?

    怎么能不恨!

    王珺听出他话间的轻颤,心下也有些难受。

    她抿着唇,而后是伸手抚向身侧少年的脊背,一下又一下,动作轻柔得安抚着他……而后,她也没看他,只是望着红烛慢慢地说道:“小祯,其实我比更恨他。”

    在冷宫那一段无尽的日夜里,没有人知道她是什么样的心境,从希望到失望再到绝望,其实不过是几天间的事。

    可于她而言,却是漫长的一段岁月。

    度日如年。

    就像是一把尖锐的刀狠狠地,割着她的皮肉,疼得让她想哭,却不至于让她死去。她就在这样疼痛难忍的日子里,望着木头窗棂外头的天,捱过了一日又一日。

    醒来后,回到这个家里。

    她也想过不再承认他,也想过把所有的疼痛赋予在他的身上。

    可她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