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萦脑中浮现出一幅万里河山美如画的图,拉过寒苏的手:“拉钩,不许食言。”

    寒苏勾上她的小指,声音极尽温柔:“陪我去院子里透透风吧,屋子里待久了憋得慌。”

    “行。”温萦翻身起来,穿上鞋子,跟着寒苏走出了书房。

    盛春将近,观霜殿的花庭中燕忙莺懒,柳花飘坠;弄玉轻盈,飞琼淡泞。松竹翠萝遮天蔽日,芳姿摇曳,艳动一院芳菲。冬日雪茫茫的时候不觉,原来观霜殿有这般芳景。

    寒苏站在廊下,花瓣飘落肩上,落在柔顺的披肩发上。眼里,淡淡辉金,如春日暖阳。温萦看着看着,便觉得除了他以外的景色都黯然下去。他偏过头,笑问:“做什么一直盯着我?”

    温萦指了指寒苏的眼睛:“你生来,眼睛就是这样吗?”

    寒苏握住她的手指,点点头:“银月宫的始祖,就是这样的眼睛,每一代都无例外。”

    “这也太神奇了。”温萦不觉感叹,是什么样强大的基因能够代代相传。

    寒苏发出了一声隐隐约约的叹息:“萦儿,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喜欢你。温萦脑海里翻起一阵狂澜。从未有人对她说过这三个字,还是如此郑重其事地说,声音变得虚飘起来:“喜欢我?我不知道,为什么?”

    寒苏没有立刻回答。温萦抬起头,他白玉般的脸上有淡淡的笑意。世人谈论银月宫主金色眼眸,都会说那是他们诡谲血统的象征。而在寒苏眼里,这双眼睛却是把旁人和自己分裂开来的鸿沟。

    众所周知,银月宫的宫主是不配拥有童年的。从能走路起,就要抱着一支比人还大的木剑晃来晃去。从三岁起,扎马步,练轻功,练体力。偶然去一趟长安城,同年三岁的小孩还在牙牙学语找妈妈,缠着妈妈的衣角要糖吃,为什么自己就要练功练到脱力,练到饭都不想吃的地步?

    真不公平。

    但是他一旦显露出懈怠,寒青就会揪着他的耳朵,让他跪在寒氏灵堂前,对着满墙逝去的前代银月宫宫主磕头。寒青说:“寒苏,你不好好练武,银月宫两百年历史,难道要折在你的手上吗?你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这可是顶大帽子,寒苏担当不起。银月宫的每一代宫主,都是名震江湖的大英雄,没有他们,银月宫不可能有“天下第一帮”的今天。

    因为寒青的严厉,银月宫里的小孩子对寒苏也是敬而远之,一旦被发现“带着寒苏不学好”,那可是分分钟会被护法长老乃至宫主打板子的。所以,寒苏很幸运,小时候几乎没人打扰他练武。他渐渐明白,自己是银月宫的少宫主,和其他小孩子是不同的。

    于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就是要满足父亲那近乎变态的要求。

    寒青说:“寒苏,你要成为最完美的银月宫宫主。”

    他渐渐地不会笑了,不会对身边的事情做出反应,不会让别人看出自己的情绪,越来越有少宫主的风范,越来越有“完美宫主”的模样,他也不再觉得委屈,不再觉得不公平,甚至觉得,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

    直到那个扑蝴蝶的女孩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两个冲天髻看上去很滑稽,脸上的笑容比春日满山的芳菲还要灿烂。寒苏想了想,这样欢快明媚的笑容,他没有过,也没见过。

    从前听人说“笑一笑,十年少”,寒苏觉得那是扯淡。不就是一个嘴角向上勾起的表情,如何会有延年益寿的作用。